第9章(2 / 2)

早年她伺候年素鸢的时候,也伺候着清宁格格。可是有一天,小格格就这么去了,小小的尸首躺在雍亲王名下一个废弃的庄园里,身边是几条枯藤、一口枯井,身边的人都说,四格格太不知轻重,跑到废园里玩闹,硬是叫厉鬼索了命去。怎么、怎么今天……

年素鸢暗自掐了如玉一把,低声吩咐道:“晕倒。”

如玉软软地栽倒了。

福惠的哭声更响了。

年素鸢若有若无地轻笑,一步步朝明椒逼近;宫灯早已灭了,烛火也被她拂袖打熄;外头黑漆漆的,没有月亮,而且快要下雨了。

明椒一步步后退,眼里满是惊恐与绝望。

“你说呀,你倒是说呀,明姨娘——”

“哇——”

“不!!!”

明椒终于崩溃了。她尖叫着跑出殿外,一连在泥里跌了好几跤;天空中喀喇喇地多了几道闪电,豆子大小的雨点劈里啪啦地砸落下来。♀莽荒纪她抬头看着身后,清宁格格又抱着福宜阿哥来了,脸上的血泪混了雨水,更为狰狞恐怖。

其实清宁去世时还不及垂髫,如今年素鸢虽然屈着膝,可个子却依旧高出太多了;但明椒大半夜地见了鬼,早已被吓傻,哪里还想得到这许多?

“别过来……别过来……”明椒喃喃地说。

内城外的侍卫们听见响动,已经朝这边跑了过来。不少昏昏欲睡的太监、宫女们被惊醒,也一齐朝着这边过来。年素鸢估摸着差不多了,便又呵呵轻笑着,抱起福惠离开。福惠一直被她按在怀里哭,根本没瞧见他额娘那副惨厉的模样。

如玉早已等在长春宫外,抱过福惠,与年素鸢一道,匆匆回翊坤宫去了。

刚才年素鸢那么一闹,明眼人都看出来了,早年清宁格格与福宜阿哥的死,决计不想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干净。但是这种事情,家家有、代代有,比的就是谁家额娘门儿清、手段狠,至于旁人……还是能装傻就装傻罢。

回宫之后,两人卸了妆、换了衣裳,福惠被年素鸢好声好气地哄了两下,又迷迷糊糊地睡了。年素鸢松了口气,道:“咱们出去瞧瞧。”

长春宫外早已乱作一团。

明椒一头栽倒在了泥水里,一场大雨下来,身上、脸上早已污浊不堪,衣裳也湿透了,隐隐勾勒出姣好的曲线。年素鸢早已换了朝服,如玉替她撑着伞,两人从长春、翊坤二宫的交界处走了出来,装做刚刚被惊醒的样子。

“大半夜的吵吵嚷嚷,你们这是要反了天么?”年素鸢厉声喝问。

“回贵主子话。”长春宫中的管事姑姑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低声解释道,“方才、方才熹妃娘娘……”

年素鸢斜了她一眼,

“……熹妃娘娘在长春宫外撞了邪,怕是受了惊吓。(大道主)贵主子身体精贵,还请回宫罢,这里有奴婢们就够了……”她素来精明,又久经裕嫔调|教,知道长春宫决计不能参合进这些宫闱争斗里头,便先想着将长春宫摘出来。

年素鸢故作不知:“是么?可有多少人瞧见?”

“大半人都瞧见了,熹妃娘娘突然发了疯,就这么……就这么跌进了泥地里。贵主子‘一直’留在翊坤宫中,想必也不曾知晓。”

“可本宫方才却派了如玉过来,要给裕嫔送些小物件呢。”

“如玉姑姑都同奴婢说过了,小物件奴婢也替我家主子收了,请贵主子放心。”管事姑姑这瞎话说得一溜一溜的。

好,好个机灵人儿。

年素鸢噙了笑,瞥了如玉一眼。如玉会意,将一个扁扁的荷包塞进了管事姑姑的手里:“有劳姑姑收着了。长春宫中,想必姑姑也是拾掇好了的。”

管事姑姑一愣,面上闪过一丝喜色。

“请贵主子与如玉姑姑放心,奴婢省得。”

四更天了。

裕嫔和宁嫔双双归来,瞧见自家宫门口乱成一团,年贵妃在,熹妃也在,忍不住开始头皮发麻。裕嫔望了管事姑姑一眼,管事姑姑比了个安心的手势,意思是年贵妃不打算为难长春宫。

年素鸢轻咳一声,说道:“裕嫔、宁嫔回来得正巧,熹妃还没到长春宫呢,就出了这起子事儿……”裕嫔、宁嫔闻言,心底一松。年素鸢续道,“如今熹妃怕是魇着了,嬷嬷们正传太医呢。两位妹妹以为,是此时禀报皇后的好,还是等天亮再去?”

裕嫔思忖片刻,道:“回贵主子话,臣妾以为,不妨等天亮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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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宫。

烛火幽明。

太医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年素鸢、裕嫔、宁嫔三人齐齐坐在正殿上,将今夜当值的太监、宫女们一并传了进来,连带着熹妃带过来的两位宫女一起。

“你们可识字?”年素鸢率先发问。

“回贵主子话,奴婢们多半是识字的。”长春宫的管事姑姑答道。

“好,那你们一个个地,都将今夜里发生的事情,给本宫一字不差地写下来。不识字的,都留下来,本宫与裕嫔、宁嫔,要一一问你们的话。”

年素鸢知道,今夜事有蹊跷,无论自己先开口问了谁,她必定会遮遮掩掩,不肯在自己面前道出实情;倘若他日被皇后、或是别的什么人传讯,恐怕又是另一番说辞。如今她要她们各自写下来,谁都看不到别人写了什么,也听不到别人说了什么,只能自个儿去琢磨。这一琢磨,可就能瞧出点儿别的东西了。

裕嫔不明所以,只问道:“贵主子可是害怕她们互相推诿么?”

宁嫔问道:“贵主子莫不是要留着证据,好给皇后交差?”

年素鸢低头抿着茶,但笑不语。片刻之后,她才幽幽地说道:“今夜伺候熹妃的两个宫女,自然是失职的。两位妹妹以为,当如何处置她们呢?”

依着年素鸢的意思,是该把她们赐死的。毕竟她们看到的东西太多了,又跟了熹妃太久,保不齐日后会反咬她一口。不过,太后新丧,若是平白夺了两人的性命,恐怕不大妥当。

“臣妾以为,当请皇后定夺。”裕嫔即刻装聋作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