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说的话……不知道卷子要被抄到什么时候。
时间一秒一秒地经过,他紧张地不停看着手表,无助,恐惧,害怕,天气本来就热,他的额头上出了汗,擦去了一层,马上就流出更多。
更让他惶恐的是,监考的老师慢慢走了过来,很快,他就会被人发现,他的面前没有了试卷。
到时候是会怎样论处?
是作弊,还是作弊的共犯?
他的心脏狂乱跳着,一颗心就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他紧张到想要上厕所,身体狂抖,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连手脚都软了,他硬着头皮,坐在那里,夹紧了双腿。
赵雨亮希望时间停止,他低埋下头,用桌面上的草稿纸铺了一桌子,在上面乱写着,他不停地祈祷老师不要发现这件事,他装作咳嗽,希望那个人良心发现把卷子还给他,可是那个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见好就收。
那一瞬还是来了,老师走到他的身边,低头咦了一声,冷漠地问他:“你的卷子呢?”
对于十几岁的他,这样的结果就犹如世界末日。
那瞬间,像是有把刀插入了他的心脏,把他的所有鲜血都放尽,他面如死灰,四肢冰冷。他像是一个杀人犯,刚刚被宣判了死刑。
就是这句话,成为了赵雨亮一生的梦魇,后来经历过无数次的考试,都无法让他洗去脑中的这一场考试。
就算现在成年,在梦中他还是时不时会梦到这次考试。在梦里,他使尽了浑身的解数,想过各种的方法,直至被惊醒。
躺在床上,大汗淋漓,盯着天花板时,他仿佛又死了一遍。他明白,那是将要伴随他一生的阴影。
无解。
而这一切,都是拜张冬梅所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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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位被叫进来审问的,是那位男生赵雨亮,他是这几位学生之中,学历最高的,马上就快博士毕业,有希望留在北城大学任教。
北城大学是国内有名的名牌大学,能够在其中任教更是会获得更好的资源,更多的奖励,还会有能够和国际前沿交流的机会,这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机会。
等赵雨亮在对面坐定,宋文直接开门见山:“他们几个都招了,你也说一下吧,你是因为什么事情被张老师勒索?”
宋文直接提到了勒索的事,赵雨亮也就没有起疑,他面色平静地扶了一下眼镜开口道:“张老师勒索我的事,有点说来话长。”
宋文皱眉道:“有多长?”
赵雨亮道:“这件事,有些前情,得从我们初中开学的时候说起,在初中的时候,我是我们班上学习最好的学生之一,差不多每次考试,都能保持在前三名,但是我这样的人,在张冬梅那里并得不到应得的表扬和优待。”
“因为初一刚开学的我,急于想要老师承认我的优秀……于是有一次,做了一件非常傻的事。”
“有一次,张冬梅讲了一道课外题,她的做法是错误的,当时的我很快看出了这一点,并且举手指了出来,在课上,张冬梅表扬了我,在课后,她委婉地告诉我,以后这种事情可以在课下告诉她。可是随后,我发现,她自此开始非常讨厌我。”
现在的赵雨亮,当然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可是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初一少年,天真,无邪,耿直,觉得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
如果他的人生能够重来,或者是能够穿越回去,他一定要告诫自己,不要去做那样的事,只是一件小事,几句话,却改变了他的初中三年,改变了他的人生。
陆司语停下了记录的笔,理了一下其中的关系。恐怕,在张冬梅的眼中,赵雨亮的行为让她在所有的学生面前颜面尽失,所以尽管赵雨亮的成绩优秀,也并没有得到一位好学生应得的待遇。
“她是怎么讨厌的我的呢……举个例子来说吧,有一年临近期中考试,我的姥姥忽然去世,得到了这个消息,我就去请假回老家,张冬梅那时候皱着眉头和我说,你姥姥已经死了,反正回去也看不到了,你要是不参加考试的话,就缺一次成绩,对班级的平均分会有影响,你不好开口的话,我去和你的家长说。就这样,张冬梅给我妈妈打了电话,我妈妈先独自回去了,我哭着参加完了考试,然后才跟着爸爸回了老家。从此以后,我和张冬梅就更不对付了。”
他是姥姥带大的,那是他在家里最为亲近的长辈,姥姥是对他最好的人,可是他连姥姥的遗容都没有看到,等到他回到了老家,只有姥姥的黑白照片,还有一个骨灰盒在等着他。
说到这里,赵雨亮眼镜背后的目光有些闪烁,好像是有水在眼睛里,但是他的表情是冰冷的,那泪水也没有流下来,这些事情现在再说起来,不过是一些伤心的往事罢了。
“我们初一下半学期,我们班上转过来一位十四岁的少年,叫做王昊斌。这位学生,是一位问题学生,各个班主任都把这个学生往出推,不想要他进入自己的班里,老校长对此事一筹莫展。而张冬梅为了自己的职场生涯,收下了他,帮老校长解决了难题,卖了校长一个人情,因为,她获得了当年的校劳动标兵。”
说到这里,赵雨亮扶了一下眼镜,有些诡异地苦笑了一下,“不过张冬梅也没有想到,老校长在那学期后就升职了,到了高中部,而初中部又来了新的领导,那位新校长可是不领旧领导的情的,那位学生拖了我们班的后腿,张冬梅多行不义,扳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张雪梅大概是出于对我的厌恶,或者是觉得我这样的好学生可以感化他,看着他,把那名问题学生安排在了我的旁边,让他做我的同桌。关于这位同学,他的身上有一桩命案。也就是之前南城的小象山事件,你们听说过这件事吗?”说到这里,赵雨亮抬起了头,看向面前的几位警官。
宋文并不知道这案子,算起来十年前,他应该正在姥姥家念书,他那时候上的不是一中,这些社会新闻接触得不多。
程默听到这里,默不作声,他知道那一起案子,而且记忆犹新。
感觉背后还有很长的隐情,两个人都同情地望了陆司语一眼,陆司语深吸了一口气,又拿起了笔。
“王昊斌过去一直在校外混着,和一伙不良少年一起截道抢钱,那些孩子们都是市里有名的混子,一共有十几个人,他们用抢劫来的钱,在校外租了一间房子,那处房子就变成了他们的窝点,在屋里的床下有一个匣子,里面放着他们劫道抢来的钱。后来,有位姓李的小孩子,新晋加入了他们。就在姓李的到了没几天,孩子们发现,放在床下匣子里的钱,少了一些。”
“钱只少了一部分,无疑是出了内贼,他们挨个问来问去,最后嫌疑就落在了刚入伙的这个孩子身上。都是一伙天不怕地不怕的半大小子,开始他们把那姓李的孩子绑起来审问,那孩子不承认,他们就又拿棒子打他,那孩子还不认,一直被打了一天一夜,那孩子最后昏迷了,他们索性掏出了刀子,一人一刀,一群孩子,就把那个姓李的孩子捅死了。”
赵雨亮说到这里,扶了一下眼镜,他的表情有点冷漠,仿佛说的不是一件人命案子,而是一件坊间常事:“捅死了人以后,几个孩子一商量,就把尸体给剁开了,他们把尸体用几个白色的蛇皮袋子给装了,把车开到了小象山下,一人拿了一个袋子,他们爬了很久,一直爬到了快山顶。随后,他们把袋子里面的肉倒入了一个低矮的山洞里,并且约好,谁也不告诉其他人。”
“那时候正是快要过年,山里很冷,没什么人上山,一个月后,才有人无意中发现了在山洞里的尸体,那时候尸体已经腐烂了。警察找了一段才确认了尸体,公布结果的那天正是大年初一,姓李孩子的妈妈打印了自己家孩子的尸体惨状的照片,在市政门口散发,哭求严惩凶手。”
“后来,那群孩子被找到了,不过,因为行凶之人当时没有一个满十四周岁,又是十余人共同犯案,无法确认主犯从犯,他们经历了一段审讯,也去少管所住了一段,最后在事发一年之后,仍是被送回普通学校读书。而那位叫做王昊斌的,就被摊派到了一中,分到了我们班里,做了我的同桌。”
宋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对未满十四周岁的少年犯,一直是法律处理的难点,这个案子听来简单,实际界定其中的罪责十分困难,所以相对判得轻了一些。近年来也有过无处关押,只能回校的先例,更别说是在十年前。
陆司语把这一段简单记录完,皱眉咬了一下笔帽。
程默目光幽深了起来,这一起案子,他当时是亲历者,那时候他还没有升任队长,陪着法医去过那处现场。还没进入那窄小的山洞,身经百战的法医就开始吐了,洞里的尸体在冷的时候会冻住,天气好的时候就会化开,经历了反复地化冻,腐烂,虫咬,里面的味道让人终生难忘。
随后法医钻入那低矮的山洞,一块一块把尸首拉了出来,不久之后,那位法医就辞职不干了。
这个案子让人心惊的是,完全是一群半大的孩子做的。
这个案件不像r国的铁桶女尸藏尸案,h城的hello kitty藏尸案那么家喻户晓,但是在南城也颇为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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