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继续听赵雨亮说着。
“我之所以知道这个案子的详细过程,都是王昊斌他亲口告诉我的,他笑着说,他当时照着胸口捅了一刀,没想到和那些胆小只敢捅肚子的居然判得一样。”
赵亮说到这里,继续苦笑着:“张老师那个女人,也是会欺软怕硬的,她不敢收王昊斌的作业,不敢要求他的考勤,不要他参加集体的活动和惩罚,对于王昊斌,是有着全班都没有的优待的。”
“而我这个最好的学生,就像是她丢给那只狼的一只羊。王昊斌勒索过我的钱,拿我的书本,文具。而张老师,也就对此听之任之。那时候,王昊斌有时候会欺负我,打我,还会给我烟,逼着我一起抽,或者是逼着我做一些我不喜欢的事,让我帮他们望风,我也许该庆幸,那时候他没有搞到什么毒之类的。否则,我的人生可能会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路。”
他说到这里忽然沉默,然后摇摇头,“不,我的人生或许早就因为他而改变了。”
无疑的,这段和杀人犯同桌的日子让他刻骨铭心。
一位十几岁的少年,每天不仅要面对一位变态的老师,还生活在一位杀人犯的身侧。
他要小心翼翼,稍不留意,就会惹怒身旁这一只野兽,每天在惶恐之中度日,他被强迫着做一些出格的坏事,也会有所迷茫。
宋文皱眉问道:“你没有和你的父母说过这件事吗?也没有想过转学吗?”
赵雨亮咬着牙摇摇头:“我的父母工作都很忙,我父亲经常出差,我并不想让这些事成为他们的困扰,而他们每次看到我拿着卷子回去,也并不关心我在班里过着怎样的生活。”他低下头苦笑了一下,“他们只关心我的成绩好不好,从不问我过的快不快乐,也没有问过我的同桌是谁,发生过什么事,他去学校开家长会的时候,会热情地和王昊斌的妈妈打招呼,会握着张冬梅的手,让她好好教导我,甚至我父亲知道我学会了抽烟,都觉得我成绩好而情有可原。”
那时候,他是孤独的,无助的,哪怕他们问上一句,你在学校过得怎样?他也会对着父母全盘托出。
可是从始至终,没有人问过他。
他害怕,恐惧,压抑,想要大哭,可是所有人给他的,只是表扬,以及他不需要的奖励。
“后来有一次,在全校统考的时候,王昊斌坐在我的前方,他趁着监考老师不注意,抽走了我的卷子。后来这件事被监考老师当场抓包,并且把我们带到了校长那里。新校长并不知道王昊斌的事情,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那时候按照规定,我和王昊斌都是要开除,至少是记过记入档案的。张冬梅那时候把我们领了回来,和我说,她会和校长解释清楚。”
听到了这里,宋文觉得事情还有下文,果然,赵雨亮叹了一口气,“我以为,张冬梅会顾及着我成绩好,至少会和校长好好说下。张冬梅不久之后找我,说校长那边已经说通了,可以不把这件事写到档案里,但是事情这么大,我也必须要承担一些责任才好交代。于是,她让我写了一份检查,意思是我已经知错认错,不该伙同同学作弊。可笑的是,这封检查只有我写了,王昊斌却完全不用写。”
宋文皱眉:“这件事情的处理,好像不太公平。”
如果赵雨亮之前说的是真话,那这份检查并不是事实,张老师让他写这份东西,明显是怕得罪王昊斌,换来报复。又必须拿出点东西,给校长交代。权衡之下,赵雨亮就被牺牲掉了。
“是啊,”赵雨亮叹了口气,“小时候的我,并没有看破这其中的缘由,我那时候怕得要死,就乖乖写了一份检查,然后当着全班的面诵读了一遍。后来,读到了初三,没有张冬梅赶,那叫做王昊斌的学生也退学了。我的生活才稍微正常了一些。”
“张老师现在就是在用这份检查勒索你么?”宋文问,按理说,毕业以后已经上了社会,特别是像赵雨亮这种,已经读到了博士的人,他不应该为初中时候留下的这封检查这么困扰。
赵雨亮解释道:“就在几个月以前,张老师忽然找到了我,询问我北城大学留校的事情。我开始还以为她的关心和祝福是真诚的,可是后来,她贴给了我那份作弊检查的照片,又说自己手头拮据。”他叹了口气,“我没有想到,那个变态的女人,居然把那份检查留了这么多年。”
“如果是在别的学校,我完全不怕这份东西,任谁也没有办法用我初中的一份检查否定我的人品,可是偏偏,我现在想要留校在北城大学。北城大学以学风严谨出名,对考试作弊更是零容忍,这所学校一直坚守着一旦学生考试作弊被发现,就必须在24小时内开除离校的规定。甚至有学生作弊被抓,又不敢告诉家中,因此跳楼死亡,都没有改过规定。”
在灯光的照射下,赵雨亮的眼镜闪着有点幽冷的光,“所以,北城大学是不会聘用一位作过弊的学生当老师的,如果这封作弊检查交到了北城大学的学校领导那里,无论我怎么解释都说不清楚。于是那时候,我选择了用钱消灾。”
赵雨亮接下来的描述,就和之前孟甜甜所说的差不多了,张冬梅对他的勒索变本加厉,之前陆续勒索了三万,把他用奖学金攒的存款勒索得干干净净。
在三天前,从北城回到这边过国庆假期的他,收到了谭姗的留言,于是,他考虑再三,来到了这里。
“刚才你们虐待老师,录完像以后,你去了哪里?”宋文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出去抽烟了。”赵雨亮顿了一下道,“我去吸烟区抽烟了。”
“你恐怕,不是去了吸烟区吧?”一直在记录的陆司语忽然停下了手里的笔,抬起头用眼睛看向赵雨亮。那人的身上现在还有着淡淡的烟味。他在天台的角落发现的烟蒂,很可能就是赵雨亮留下的。
赵雨亮迟疑了一下,开口承认道:“好吧,张冬梅坠落的时候,我就在天台上。”
宋文听到这里抬头看向他,眼前的这个人,很可能是凶手,也有可能是本案的第一目击证人。
“不过,不是我把张冬梅推下去的。我当时所站的那个角落,朝向的是另外一个方向,我并没有看到那一侧究竟发生了什么。等我听到人们惊呼,赶到那个角落往下看时,发现张冬梅已经躺在下面了。”
陆司语转了一下手中的笔,眼波流转,看向了宋文,从烟蒂的位置判断,那个角度是在天台的角落,和张老师所坠的那一侧是同侧的角,两端中间有建筑物在,阻挡了视线,是有可能看不到情况的。根据物证,他无法判断现在赵雨亮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那你在上面,没有看到,总能听到一些声音吧?”宋文问道,“还是根本你就是凶手,现在在说谎?”
在之前的视频中,是赵雨亮把张冬梅整个头压在了蛋糕之中,而且那段视频长达数秒,那时候,时间再长一些,张冬梅甚至有可能窒息而死。
眼前的年轻人有些冷血,也很冷静,在他的文质彬彬下,有一种嗜血的狂躁压抑其下。
他的性情,很可能和他过去的经历有关,他依然成绩优秀,但是他的身上一定因为王昊斌发生了怎样的改变。
他可以平静地描述小象山事件,就像他现在,平静地看待张冬梅的死亡。
赵雨亮犹豫了片刻,终于开口:“我是听到了一些什么。在张冬梅坠楼前,有人在天台上和她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宋文追问他:“是谁?”
第141章
“那个人, 是谁?”看赵雨亮沉默不语,宋文又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
看来, 张冬梅登上天台是有人约她上去的, 而与她争吵的人,无疑是嫌疑最大的。
“是谭姗。”赵雨亮终于开口,吐出了这个有点让他们出乎意料的名字。
“你有听到她们吵架的内容吗?”宋文继续问。
“有听到了一点点。张冬梅质问谭姗, 为什么伙同我们骗她来这里。她本来以为是有学生要补课,家长要见面所以才跟着谭姗来的。”
赵雨亮顿了一下继续说,“谭姗说,她早就看不下去张冬梅的行径,问张冬梅做了那么多的事, 为什么不知悔改,她借着酒意告诉张冬梅, 之前就是她举报了她, 两个人就此发生了争吵,可能还有扭打……”
“举报?”宋文重复了一下这个关键词,看来又有新的信息和线索。
赵雨亮点头:“是的,我之前也有听说过一些情况。就在之前的暑假, 有人去教育局举报了张冬梅,说她给学生补课, 体罚学生, 还搜集了诸多的证据。张老师因此差点被学校开除,因为学校考虑她是多年的老教师,才让他改任辅导员, 不再教课。”
现在教育局都在严查学生课后补课,体罚等事,一旦发现,就会严惩。
张冬梅还是十年以前的做派,明显是行不通的,她因为家里出事,借了外债,能够最先想到的方法,就是给学生们补课挣钱,可是她的这条路也被断了。
被人举报以后,张冬梅根本没有检讨自己,而是是无比愤怒地想要找到举报的人,没有了收入来源,走投无路的张冬梅想到了勒索自己以前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