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2 / 2)

“现在青溪还小,她愿意跟奕儿玩,但这也只是孩子间的情谊,以后大了谁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现在定下,怕是太早了。”赵云瑾说这话的时候,正好一阵风吹过,把马车的帘子稍稍吹起来了些。

皇子府都是挨肩建的,这会儿马车正好路过二皇子府门口,刚从青羊宫回来的周照,就眼睁睁的看着马车里的人从自己眼前经过。上一次见赵云瑾,还是在仁王山的时候,这一转眼已经快七年没见过。

“主子,咱们进去吧。”陪在周照身边的,是已然驼了背的何关。何关的命是贵妃求着皇帝留下来的。熬过刑罚的人,没了一只眼瘸了一条腿,但还是活着回了皇子府。贵妃知道何关是真心实意跟在儿子身边,儿子被圈禁,当娘的只能帮他留下一个可信的人,其余的都无能为力。

“何关啊,明儿要是再有人上门,就把帖子收下吧。”刚刚马车里的人轻蹙着眉头,但是神色却是轻松的。尤其眉宇之间的神采,一看便是日子过得无忧愁的样子。

“主子?”何关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这是又想起赵云瑾了。这几年日子过得特别难的时候,周照就会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翻看小时候从赵云瑾那里得来的东西。有时候是一封小笺,有时候是她绣得丑丑的帕子。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却陪着他走过了最难熬的岁月。

父皇到底为什么把自己放出来,周照心里一清二楚。自己是废了,但是自己这个废人还能当一把刀,一把帮他试出其他兄弟到底是人是鬼的好刀。既是如此,那自己这把刀就得物尽其用,到时候倒下的是谁,可就不好说了。

第60章

二皇子的起复来得悄无声息又来势汹汹,惹得入秋之后,朝堂之上非但没像已经过去的酷夏消退热度,反而被重返权势中心的周照搅得越发闷热,焦躁起来。尤其皇帝重新给周照派遣了差事之后,所有人的目光便都盯在了卫骧一派身上。

周照的起复最先被影响到的是陈景容,原本门槛都要被媒婆踏平的陈家,突然就没那么热闹了。有几家原本还是非卿不娶的架势,如今也变了口风,气得周氏在家差点把帖子撕了了事。

“你说说你,之前不是说这几家都不行吗,这人家不缠着你反倒又不高兴了。”陈景容看着周氏愤懑不平的样子,难得出言相劝。“反正温雯还小,咱们多留孩子两年也无妨。”

“你这当爹的倒是心大。”周氏心里不得劲,嘴上却十分留情,现在这般局面他比自己更闹心。这几年他替皇爷当差,家里的生意多半是自己操持。这么久了从来没人敢欺负自己一个妇道人家,不都是因为他挣回来的脸面。现在女儿亲事有碍,他比自己更堵心。

“心不大能怎么办,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爷们现在走背字,不低头能怎么着,再拿把刀去把姓周的都捅死……”话没说话,陈景容就被周氏把嘴给捂住了。

“你想死是吧,这么没遮没拦。”这话要是传出去,一家子上上下下就不要活了。陈景容没想到她会来捂自己的嘴,这几年两人亲近的次数屈指可数,其中大部分时候要么是自己喝多了,要么是周氏喝多了。

“你放心,有人在外边守着,传不出去。”陈景容直勾勾的看着周氏,把周氏后脊梁骨看得都发毛,这几年两人年岁渐长,他也少了前些年那些混账。

尤其这两年不知道是不是在苏涛那儿碰壁太多,现如今连她也没再提及过。倒是好几次旁敲侧击的问自己,当年自己说的那个可嫁的人到底怎么回事。那事只不过是自己随口说来气人的,没想到他居然记了这么多年。

“传不出去最好。”周氏被他盯了受不了了,匆忙直起身离人远了些,“外边的事儿我不管,家里的事儿你也别操心,孩子多留两年就留两年,那样的人家不要也罢。”这话说完,周氏便急匆匆的走了,活像是落荒而逃。

看着周氏的背影,陈景容颇为得意,就她那点道行还想跟自己置气?看够了周氏窘迫的样子,这才起身出门去找卫骧。

不过卫骧此刻可没空搭理他,“什么?有了!这怎么突然就有了?那那那,那昨晚咱们俩……不会对孩子不好吧。”卫骧下了朝刚到家,一进门就被赵云瑾抱了个满怀。

紧接着还没等卫骧回过神来,她就把这消息在他耳边小小声的说了。生了汤圆儿之后,赵云瑾心里是很想再给他添一个包子馒头什么的,毕竟一个孩子还是太少了,汤圆儿一人也孤单。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人这些年就是没动静,自己什么办法都想过了,连林老爷子也请过来瞧过,什么毛病都没有,只能说是跟孩子的缘分没到,强求不得。再后来卫骧不许自己折腾了,只说有青溪就够了。

“什么叫突然就有了,你自己犁的地你自己心里没数啊。”自从不再刻意要孩子,两人在那事上就越发的随性起来,有时候时兴册子上那些个新花样,关上门来老夫老妻的也玩得挺尽兴。

“你放心,午申为了慎重起见,非把林老爷子也请来了,说是孩子好着呢,都快两个月了。”赵云瑾今儿会想起查这事,一是自己月事迟了快一月没来,二是昨晚两人做过之后,今儿早上她就总觉得有些不舒服。没想到还真是这档子喜事。

这事着实让卫骧高兴,高兴得陈景容上门都没见着人就被他打发了。卫骧专门腾出一天的功夫来陪着赵云瑾,直到晚上枕边人睡下了,他才睁开毫无睡意的双眼。

事是好事儿,但欢喜过之后,卫骧心里的负担却更加沉重起来。最近卫骧能明显感觉到一股无力感,自己与皇爷之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便再没了以往的信任,有时候皇爷与自己说话也充斥着试探与反问,这让卫骧不得不为自己寻求后路。

“你想好了要扶谁上位?”卫骧脑子里把能扶上位的人一个一个的过,乃至赵云瑾突然出声问自己的时候,差点被吓了一跳。

“你说什么?”卫骧没想到她还醒着,更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的问自己。他侧过头看着自己的妻子,这几年两人一路走来,将军府已经算是京城炙手可热的新贵。但身边的人好像一点都没有变过,还是一心一意的陪着自己。

“我说,你想好了要扶谁登基,这从龙之功你想从谁手里得。”赵云瑾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平稳,毫无波澜,简直像是在问卫骧明天早上是吃包子还是吃面条。

“赵家能走到今天屹立不倒,你不会觉得就真的只靠一腔热忱和书生意气吧。”赵云瑾知道卫骧不愿意自己掺和这些事,但是现在青溪快长大了,肚子里又有了个孩子,两人哪怕自己不在意自己,但孩子的以后却不得不操心。

“早几天你二哥找人寻过我,说是等天气再凉一点,一起去城外狩猎。”赵云璜是太子的人,“我应下了。”卫骧这么久一直没站队,一是为了报答皇爷的知遇之恩。自己能有今天全靠皇爷一手提拔,皇爷想让自己做纯臣,自己就愿意不要枝枝蔓蔓,光杆一个也能争出一席之地。

二来就是这些皇子们,说得难听些,卫骧没一个瞧得上眼的。当年的事的确与三皇子没太大的关系,那位爷哪怕是耍心机也耍得不够聪明。加上他与生俱来大越的血脉,就更没了机会。

四皇子倒是个心思深沉的,自己羽翼未丰就能一直装疯卖傻的当纨绔。直到现在,恐怕皇爷也没对这个儿子有太深的戒心。下边那些刚长成的皇子就更不用说了,上面有哥哥们压着,虽跃跃欲试,却手里没人。

算来算去,到底只有太子一人,出身正统为人敦厚,虽说敦厚得过头了,但好歹还能扶持一二。太子继位,要想成就传世之功肯定是不可能了,但是做个守成之君,应该问题不大。

下边的儿子与臣子各有各的盘算,上边的圣人高坐云端也不见得好过。去年一场大病,几乎掏空了皇帝的身子,哪怕好了之后如影随形的疲惫感也让他惴惴不安。

儿子们大了都如狼似虎的盯着自己屁股底下的皇位,可老皇帝不想让也不肯让,那就只能拿儿子们开刀。自己儿子多,前边的做刀,正好给后边的让路。如此一来,下边羽翼未丰的小子,就还不能对自己构成威胁。

这般想法皇帝虽没说出口,但是崔公公却是瞧得明明白白的。他什么都不敢说,但是心里却越来越凉,这样的圣上,怕是走不远了。

去城外狩猎那天,除了赵云玦赵云璜兄弟和卫骧,陈景容沈曜东和太子,都不是走的明路。众人汇合的地方,是在卫骧别庄后山林子里的木屋里。

木屋本来是庄子上猎户的,几年前猎户摔坏了腿,赵云瑾给人另谋了生路,这屋子就被赵云瑾接过来了。平时这屋子都是空置的,但是里边一应俱全,要谈些见不得人的事儿,这地方再好不过了。

太子是最先到的,准确来说他为了不让别人起疑,昨儿个就提前到了。见到卫骧几人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深深的给三人鞠了一躬。这三个人可以算是里里外外把京城给攥在手里边,这些年谁都想拉拢,但是谁都没成功。自己这回能得到他们的襄助,太子心里有数,不是自己多强,而是父皇生生把三人逼到这份上的。

太子的大礼,三人谁都没躲。今日一聚,就再无退路,三人背叛了皇爷,往后好名声是莫想再要,那这权臣与从龙之功就必须得抓牢。

“卫将军,沈将军,陈三爷放心,孤虽算不得大才之人,但这些年也虚有些贤名。孤从没想过要做那不忠不孝之人,此番邀约三位,只不过想求个安心。”

太子这话不假,他要不是被下边的弟弟和头顶上的父皇逼得日日不得安睡,也不会非要拉拢三人。“且若真有那天,孤也可在此发誓,绝不会做那杀父弑弟之人。”

这话在三人听来,倒是比要承诺给三人多大的泼天富贵顺耳。三人都不是没本事的人,哪怕太子继位,那也是三人拱着他,而不是扒着他。卫骧不卑不亢的对太子拱拱手,“太子这些话都为时尚早,往后的事儿咱们都能走一步看一步。倒是眼下有一事,臣要求一求太子。”

“卫将军请说,孤能做到的,必定义不容辞。”让卫骧用上求这个字眼,太子听着都有些惶恐。卫骧一路走来,太子是亲眼看着他凭真本事走到今天的。这样的人能帮自己已是难得,哪里还敢拿乔摆样儿。

“就是烦请太子转告太子妃,小女着实年幼,亲事就不必再提了。”卫骧实在厌烦那些个上门求娶的人家,在他看来青溪就还是自己怀里的肉团子,嫁人?那就是远在天边的事儿。

卫骧这话一出,陈景容差点绷不住都笑了,太子更是羞赧得不行,“一定一定,将军放心,这事必不会再提。”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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