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在他身后露出见鬼了的神情,也不知是发现这人原来会笑,还是因为他居然叫小雪。
站定在周锦渊面前,容细雪盯着他的额头看,一抬手又顿住了,没有像平时那样随意。
周锦渊看到他的动作,自己用手摸了一下额头,那里沾着一些朱砂,“哎呀,之前在和其他道长探讨画符,演示的时候不小心弄上去的。”
“好红的朱砂。”容细雪微微一笑。
“是啊。”周锦渊就着手指头上一点朱红色,在容细雪眼皮上也点了两下,好似正经八百地念,“智慧明净……”
容细雪半阖眼皮,和他一起轻声念出后半句咒语:“心神安宁。”
这时秦观主也下来了,在电梯口招呼了周锦渊,再次问要不要送他回去,看着外头还在下雨呢。
周锦渊便往回走,打算跟秦观主说也不远,小雪又来接了,没必要了。
彩色头发的女孩在旁边围观了半晌,怪稀奇的,她和容细雪搭了半天话,容细雪也没理她,冷若冰霜,倒是有道士一出现,就笑得如何如何。
还在脸上鬼画符念咒呢……
要是这样,难怪不理她了,宁愿和道士谈笑风生。只是年纪不大,就这么迷信啊。
女孩有点不甘心,插着兜也往前走了几步,啧啧道:“小哥哥,没看出来啊,你还信道教的,这么虔诚啊,又画符又念咒。”
容细雪顿了顿,头一次搭理她,虽然看上去更近似自语道:“我不信仰道教。”
不待发愣的女孩继续发问,容细雪已再度走开。他信仰的从来不是宗教。
第15章
海洲市金阳镇
“我跟你说,你去三医院,保准没错,上回他们也说我撞客了,我神婆的符水喝了三斤,也不见好。后来还是在三医院中医科,有个小医生,拿针给我在两只手上这么一扎,我立马就好了!”
一名中年男子手舞足蹈地站在树荫下,口沫横飞,“你知道花了多少钱?才十几块,还没车费多。墩子,你说你在神婆那里都花多少钱了?”
他口中的“墩子”没说话,或者说,根本说不出话。
墩子的妻子在旁边道:“这么少能治得好?而且我们家墩子这是真的撞客了啊,你又不是知道我们家的情况……”
旁边还站着其他无事看热闹的人,都小声议论起来。
金阳镇不大,这个墩子家的情况,镇上很多人都知道。
墩子他娘脾气不好,在世的时候,就和儿女们颇多矛盾,因为偏袒小儿子,导致墩子这个大儿子受了不少气。
就这样,她和别人斗气,去老吊岭上吊前,还要怒骂是儿子们不孝,不给自己出气,一起害死了自己,死了也不会放过所有人。
大家都说墩子娘心眼小,怨气重。这不,后来下葬的时候,墩子舅舅在葬礼上埋怨外甥、外甥女们,尤其是墩子。墩子当时就和舅舅争吵起来,然后突然说不出话来。
一时间,全家人人惶恐,认定这就是墩子娘的报复。
各家现在倒齐心孝顺了,给老娘烧了很多纸钱、纸马,希望她放过自己。
而唯一中招的墩子,很可惜。十里八乡的神婆师公都看遍了,也没能看好,墩子到现在还没法说话。墩子老婆气得边哭边在老家门口骂了半夜婆婆,死了都单欺负老实人。
不过,和镇上得了吊客病那位不同,那位是舌头伸出去缩不回来,墩子则是说不出话,舌头也伸不出嘴。
都说,他的舌头,被死鬼老娘给攥住了。
流言里说得像模像样,连姿势都有了,还有人信誓旦旦隐约看到墩子娘骑在他脖子上,一手攥着他舌头。
墩子继续无声地张口,他很想说,居然这么神,两针扎好了吊客病,我这说不定也能扎好啊,毕竟符水也没喝好我。
可是他再急,他的嘴巴只是如同离水的鱼儿一样张合,半点声音也没有。
“唉,我还是先带墩子去市里的香麓观看看吧,那里不是也很有名吗?”墩子妻子想了想,还是道,“我带他去烧烧香,许个愿,也许有用。”
墩子不叫了,虽然就在海洲市,他却没去过香麓观。但毕竟是本地道观,他听说过那里供的是真武大帝。真武大帝就是专门降妖伏魔的,说不定真的有用呢。
一开始提议的中年男子遗憾地道:“怎么就不听我的呢……真的两针就扎好了。你们要去,就挂那个小医生的号,叫周锦渊。还得提前挂呢,上次我去,看完后他的号都被挂满了!”
不过他也没说,后来挂满的都是来看秃发的。
随着墩子夫妇离开,其他人也散了,没人再听他叨叨。那点事回来颠三倒四翻来覆去地说,再传奇大家的耳朵也要听出茧子了。再说了,这人平时惯爱吹牛,两针,真不是夸张么?
……
墩子夫妇坐了一个小多小时大巴到了海洲市里,又上了香麓山,迎面第一座殿中,供的就是一位赤发怒目、手持金鞭的神将。
“在这儿烧个香!”墩子妻子果断地道,“没听过么,上山不上山,先拜王灵官,这也是降妖伏魔的神仙。”
在她心里吧,做妖的死老太婆和妖魔也没什么区别了,哪有死了还折腾儿子的,活着的时候就够闹心了。
墩子乖乖跪下来,烧香,磕头。再偷偷摸一下灵官老爷的金鞭,沾沾正气,管他有没有用。
接着又奔着正殿去,给真武大帝烧香许愿,承诺如果好了,就回来还愿。
夫妇俩虔诚地拜完了神,墩子妻子又张望一下,花了二十块抽了根签,排队找道长解签。
“二位求的什么?”道长看看签文,问道。
墩子妻子指指丈夫:“我男人撞客了,现在说不出话来,是被他死……他娘攥住了舌头,我们来求真武帝君保佑的。”
道长一听,问道:“你们怎么没去医院啊?”
墩子妻子一窒,“……可这是撞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