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是一个“生育资源”,镇民们不至于蠢到伤害“生育资源”。
镇民们要对付的是他。
显然,这些人已经发现他不是真正的“驴友”,他们要让他死在这里。
他手上有枪,自认近战格斗能力上佳,如果不用带着罗雪燕,他独自从这里逃离不是没有可能。
这样做的话,罗雪燕会被关起来,但不会受到太大伤害。
但这只是身体上的。
罗雪燕向他倾诉,已经是孤注一掷。他牵住了罗雪燕伸出的手,倘若此时再松开,即便是迫不得已,也会将罗雪燕推入深渊。
罗雪燕的心理会被击溃。
而如果僵持着,或者带着罗雪燕逃跑,镇民人多势众,他没有把握能够全身而退,更没有把握护罗雪燕周全。
两难之局。
越来越多的镇民正在靠近,他们穿着深色调的衣服,拿着锄头、铁铲、长棍,眼神极其阴沉,像一个个没有灵魂的丧尸。
向韬咽了口唾沫,右手下意识背过去,轻轻在罗雪燕身上拍了拍。
罗雪燕流着泪说:“叔叔。”
很奇异的,向韬紧张归紧张,却并未感到一丝恐惧。他将罗雪燕挡在身后,为她挡住这蜂拥而来的恶毒与伤害,史无前例地觉得自己也许也是一个英雄。
“不要怕。”向韬说:“我保护你。有我在,没有人还能伤害你。”
暴雪怒喝,纷乱的雪花阻碍着视线,罗雪燕的父亲从人群里走出来,高高举起锄头。
向韬低声问:“你知道哪里有能够暂时容身的地方吗?”
“我,我家……”罗雪燕双手死死抓着向韬的衣角:“我爸在外面,刚才我,我看到我弟了,家里只有我妈一个人,我们可以……”
话音未落,向韬就将罗雪燕背了起来,长腿迈开,在雪中狂奔。
眼见他们要逃,镇民们高声喊叫着追了上来。
向韬听不懂他们的话,风雪冲击着他的听觉,冷到极点的空气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被抽入肺中,如同锐利的刀子,将整个呼吸道割得刺痛难忍。
在警校,他拿了两年体能冠军,但此时背着罗雪燕奔跑仍是极为吃力——雪太大了,而罗雪燕被激素影响的身体又过于沉重,他的每一步都迈得那么艰难,但还是得跑,拼了命地跑!
“呼——呼——”
喘息声变得越发粗重,从后面传来的脚步声似乎更近了。向韬听见罗雪燕哭了,刚刚还说着“叔叔,不要把我交给他们”的姑娘,现在却哽咽着说:“叔叔,你放下我吧。他们不会杀了我,但他们会害死你。”
向韬没有力气回答罗雪燕。他紧咬着后槽牙,竭尽所能狂奔,用行动告诉背上的女孩——我不会放下你,我跟你保证过,我要救你!
只有母亲一个人在的家近在眼前了,镇里没有关门闭户的习惯,只要不是睡觉时间,各家各户的院子门都不会上锁。可是当向韬一脚踹向罗雪燕的家门时,却发现门被锁上了。
“妈妈?”罗雪燕惊骇地喊道,“妈妈,是我啊妈妈!”
危急时刻,罗雪燕的母亲竟然将自己唯一活下来的女儿关在门外,丢给那些禽兽不如的镇民!
向韬来不及多想,身后那些人不会给他思考的机会。他吐出一口剧烈奔跑积蓄的唾沫,背着罗雪燕朝前跑去。
其实他早就想过,罗雪燕的母亲可能将他们拒之门外。所谓的“母性”在这个镇子里已经荡然无存了,假如这位母亲对自己的女儿还有一丝怜爱,怎么会将激素放在罗雪燕面前?
于她而言,罗雪燕不过是和自己一样的“生育资源”罢了。
但他还是带着罗雪燕过来了,不为别的,只为普通人不应放弃的人性和浪漫。
这个12岁的姑娘,在能够做选择时第一时间选择了自己的母亲。她还相信着,她的母亲愿意救她。
万一呢?
万一那个女人愿意开门呢?
最不该被高估的是人性。但最不该被低估的不也是人性吗?
向韬不愿意在尚未尝试之前,就毁掉女孩的期待和渴望。
就算浪漫必须破灭,还也应该是亲眼所见,并由另一种无畏的浪漫去继承!
“别怕。”风雪灌入口中,向韬的声音几近嘶哑,体力好像已经快耗尽了,“会有人来……救你……电话里……你听到了!”
“嗯,嗯!”罗雪燕止住眼泪,“我听到了!”
那是一个无比坚定而愤怒的声音——我会来救你。我们很快就去救你!
愤怒是种无可取代的力量。
风从山林里刮来,声声呜咽,像是几十年来无数弱小亡魂的集体悲鸣。
向韬想跑进山里再做打算,然而积雪之下,是看不见的危险,他的脚被一个尖锐的东西贯穿,鲜血一下子就将雪地染红。
他与罗雪燕狼狈地摔倒,举着铁铲锄头的人瞬间就赶到。
他来不及思考,一把抓住罗雪燕,护在自己身体下。
苍蝇们的嗡鸣在耳边炸开,后背传来难以招架的痛——有人将棍子招呼在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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