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雪燕凄厉地哭着,而那哭声转瞬就被恶魔的叫嚣淹没。
向韬想,自己今天也许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毕业头一年,女朋友还没谈,房子还没买,大半年没回过家看父母了,大案没办过一件,第一次离开冬邺市出外勤,可能就回不去了。
兄弟们会怎么说他呢?
会不会怪他莽撞?
也许在那些人刚围上来时,他就该放下罗雪燕,自己突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可是……
可是假如再让他选择一次,他还是不愿意松开罗雪燕的手。
命运对这个女孩太残忍了,他实在是不忍心再伤害她一次。
既然如此,生死都是自己的选择,那就没什么好后悔了。
唯一可惜的是,他真的很想去刑侦局。
李队不久前还告诉他,明年刑侦局会在各个分局遴选精英,重点挑选年轻的、专业能力过硬的、有拼劲的队员。
他自认拼劲不输任何人,专业能力也绝对不差,唯一有所欠缺的是经验不足,偶尔会意气用事。
可他很年轻啊,他才22岁,经验可以积累,性格也可以改变。
他憧憬刑侦局,尤其是重案组的那些精英们。他想像他们那样为疑案悬案倾注一切!
明队,易队,萧局……甚至还有那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方远航,他们都是他的目标。
但这一切,恐怕都不能实现了。
他好像闻到了血的味道,湿热的东西从头上滑下,黏黏稠稠的,淌过眼皮,模糊了他的视线。
头被打破了吗?
但疼痛已经不那么锐利。
他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力气了,连怀里的小姑娘都护不住。
罗雪燕挣扎着爬了出来,脸上沾着他的血。
他听见罗雪燕大声喊着土话,展开双臂为他挡掉那些棍棒。
他想去拉扯罗雪燕,说——你个小姑娘,你逞什么威风呢?你过来,不要让他们伤害你。
周围全是人声,罗雪燕歇斯底里。向韬一个字都听不懂,但他猜得到,罗雪燕一定是在求他们放过他。
下一瞬,罗雪燕被粗暴地推倒,肩上挨了一记闷棍。
暴徒蜂拥而上,向韬用最后的力气奋力站起,掏出了腰上的手枪。
“哐——”
却是一声闷响先于枪声响起。
所有人的动作都像被这闷声冻住。
跑在最前面的男人倒在地上,血液、脑浆如慢镜头一般在地上晕开,他的两条腿还在抽动,但他显然已经死了。
一块小型石磨盘就掉落在他的尸体旁边,圆的,非常粗糙,小孩躯干那么大一块,将他的头颅砸得稀巴烂。
这是一条巷子,路旁有相隔距离不等的房子,罗雪燕的家就在巷子的另一端,而这块石磨盘,是从最近的一栋房子里掉下来。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站在二楼的窗户边,脸颊浮肿,眼神难说是迷茫还是锋利。
她撑着腰杆,发出清脆却渗人的笑声。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她。
是她将石磨盘抛了下来,砸死人,却半分内疚都没有。她唇边浮现的,是报复的畅快。
向韬最先反应过来,拽着罗雪燕就向女人的院子里冲去。
门没锁,一撞就开,向韬的脚痛得钻心,却硬是撑着,在自己和罗雪燕都进到院子里以后,将门“砰”一声关上。
门是铁门,只要挂上锁,就能争取到一些时间。
门外的人疯狂地砸着门,向韬利落地扣锁,将伤痕累累的后背顶在门上。
他并不确定闯进来是否是明智之举,但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刚才是女人救了他,他不知道女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起码,女人救了他。
也许女人只是个疯子,也许这个家里还有别的畜生一般的男人,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是一纯姐姐,是一纯姐姐!”罗雪燕也用身体堵着门,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见外面再次传来闷响。
女人将台灯、桌椅板凳、书本……所有能搬动的东西都扔了下去,一边扔一边尖声笑着,说着咒语一般的话。
向韬问:“她在说什么?”
“都去死。”罗雪燕不停哆嗦,血弄花了她的脸,将她的眼睛衬托得更加黑白分明。
女人开始扔菜刀和砖头了,叫嚣的恶徒们不得不退开。
向韬抓紧时间,将铁门加固,然后带着罗雪燕一瘸一拐向二楼走去。
女人还站在窗边,但手边已经没有能够扔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