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小深偏偏要和羽陵宗纠缠在一起。
火焰的颜色变得愈发深,张牙舞爪,让周围的一切都要扭曲了起来。明明如此张扬洪烈,却不照亮天地,反而吸罢了一切光彩,如此反差,叫人不寒而栗。
也正是此时,天边无数道流光投来,像白日里的流星雨,而后这淡色的道道流光中,绽放出了色彩各异虹霓般的光彩,漫天璀璨,就像是一场极致的焰火,在凤凰身周绽放!
待光华落尽,人影显出,原是羽陵宗弟子悉数到场!
以谢枯荣为首,浩浩荡荡,那名满天下的万千道法,连着商积羽的剑意,尽落凤凰之身!
羽陵弟子爱研习道法的优点在这一刻展露无遗,白沧年那嚣张霸道的火焰活生生被打压成一小团——
又猛然涨开,红霞般的烈焰更加张狂地喷溅。
众人齐齐闪避凤凰真火,重新结阵以对。
谢枯荣面色凝重,示意按兵不动,先对小深道:“见过债主,我率众弟子前来助阵了。没想到,世间还有凤凰?”
——连蛟族,小深都安排埋伏上了,何况是这些背着债的家伙。这次可是几乎举宗前来替全宗地位最高的债主群殴了。
为防止被发现,他们远远缀在后头,这会儿奋力赶上来了。
到了眼前,才发现白沧年竟有凤凰之形,不觉惊讶,心下感慨,跟了龙就是不一样,连凤凰也能打了。
看在人族看里,则是阵仗更大了,多了一群神仙。
到这会儿,才有聪明人从狂热的氛围中醒来,觉得不大对。神仙看起来像是在打架,这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小深看了羽陵弟子一眼,也冲白沧年抬了抬下巴,“什么凤凰,假的,不过空有其形。还有,我们猜的基本都对了。”
谢枯荣:“如此说来,真正的鼋史公,可是……”
小深肯定地点头,“已遇难了。”
此言一出,引起了全体弟子的愤慨,连白鼋都杀??
白沧年漠然看着他们,“料想到你们也该来了。”
谢枯荣沉声道:“你就是当初在王……咳,兰聿泽遗址的人,你到底意欲何为!以‘逆’为术法精要,莫非你是烟粉道人、罗频的传人?”
白沧年但笑不语。
商积羽忽然道:“你不若问问他,是何时杀的白鼋。”
众人都是不解:“为什么?”
商积羽看了白沧年一眼,缓缓道:“也许,早在千年前,白鼋便已遇难了呢。”
谢枯荣脸色一僵,想到了什么,骇然道:“小师叔这是什么意思!”
这般时刻,众人皆未在意,但小深却觉得商积羽的神态有些古怪,就像两个人格在不断交错出现,但他料想可能是因为面对敌人,激动之下受到影响。
小深按下疑惑,自语一般分析道:“白鼋坚硬无匹,现今变得这样薄,不一定是他杀白鼋时导致的……要杀白鼋也有其他方法,他这么狡诈,应该想得出来吧。”
小深抬起头来,“我看他也许不是罗频的传承者啊,兴许,就是罗频本人呢?千年前,余照想与你同归于尽,但你早炼化了白鼋自保?”
像“白沧年”这样的修为,即便只是散修,也不至于在修真界一点痕迹也不留下吧,除非他此前就一直隐居,或者刻意隐藏自己。
白沧年——或许该叫他罗频,微微欠身,“殿下真是深藏不露,深谙藏拙之道。”
小深呸道:“当我听不出来么,骂我是不是?”
罗频微微一笑:“只是殿下平日确实天真无邪,原来还有这般抽丝剥茧的细致。”
谢枯荣抽了口凉气,有点懵,“……你,你是罗频?!”
诸弟子也都面露惊慌,低声交谈起来。
此前,罗频对他们来说,和龙一样,都是故事里的人物了。
在听闻余照的事迹之前,总要铺垫罗频在修真界掀起的腥风血雨。这个修者不是出自魔宗邪道,而是散修之徒,但他以杀证道,所做之事,比什么邪道都要狠。
原本仙途坦荡的余照为了绝后患,不惜牺牲,与他同归于尽,魂飞魄散,可他竟然没死?!
这叫众人不止心惊,更是一痛。
罗频的头歪了一下,火焰蔓延在他脸上,就像红色的纹路,更显邪气,“何处不相逢,我与你们羽陵宗还真是有缘。不过,也好……”
过了一千年,羽陵宗门人的性子看上去也没变,还是这么讨厌。
谢枯荣的面色凝重了起来,“你待如何?”
本以为是来为小深殿下助阵,但这是罗频,那又有点不一样了,算是新仇旧恨,到齐了。
罗频悠然道:“当年余照舍命,我即便炼化了白鼋,也神魂大伤,休养了这么多年。不过,此一番波折,倒也叫我领悟了,杀机之道,并非那么简单的,我当年败得不冤。”
他感觉十分惬意,有什么比找到了自己的道更愉快的事情,含笑道:“天发杀机,秋风萧瑟;人发杀机,天地翻覆。”
当年他只领悟了寻常杀机,纵然流血千里,也未成大道。
真正的杀机,是凌驾万物之上,是可令一切翻覆,这才是师父所传“逆”术的终极。
谢枯荣喃喃道:“你疯了……你这个疯子……”
天地翻覆,难怪他要动东极……或者说八极,难怪他要集龙凤之力。
八极牵涉天地,纵然他道法再强,也必会先因反噬而死。他肉身不够强横,但龙凤足够,或者说唯有龙凤可以撑过最初的反噬。
而只要果然天地折缺,八极倾覆,那么,罗频之道亦成,立时成神——但代价是,人间界因此消亡,只为成全他一人之道,这就是罗频的杀机之道!
天地翻覆,也正是“逆”之一字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