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宗主乃天圣长老嫡传,这魔域又向来是贵派照顾的多,若方才现身的果然是灵鱄,宗主又岂有不知之理?既如此,这回跟不跟我们去探,倒无所谓了,说不定宗主独个儿去还更顺当呢!”
齐恬只听此人语气,就知道必是承天门的修士无疑。如今这世上,敢这么同天圣门圣传宗的宗主说话的,大概也只有承天门的了,弄不好还是承天门那位元婴长老的嫡传弟子。
果然,另有一人笑言道:“我们倒是无所谓,两位师兄哪个愿意同我们去,我们都心里感激得很。当然了,若能同去,那就更好了。”
秣鉞一声冷笑:“若果然如众位所言,那所谓‘灵鱄’又如何能活到今日?既一早知其所在,为了门中上下,我们师兄弟便是一起去求师祖又如何呢?凡事多半如此,不过各信各的罢了。众位愿意探的只管去,此处又不是天圣门所有,难道我还拦着你们!”
说着也不管这些人还要说什么,转身便直顾自己走了。
另一个天圣门的筑基修士喊了几声:“师兄!秣鉞师兄!”然后同这边几人道,“师兄性子向来急,还请诸位不要见怪。不过那魔眼真是个要命的地方,真有灵鱄也绝不可能往魔气里跑。言尽于此,在下也告辞了。”说着便忙忙追自家师兄去了。
齐恬心里疑惑着,她方才是从底下的漩涡出去的,看到上头灌下仿若巨瀑的浓稠灰雾,那陆鱄也确实是从那里跟着自己穿的漩涡;怎么这些人当时没追进来……那地方在外头看来不知又是何种模样,以至于把筑基修士、还是一群筑基修士都给难住了?
这好奇心是个最要不得的东西。世上事儿那么多,你一个个好奇,好奇得过来么?!尤其你看你好奇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果然,没压住,一边匿着踪,一边就偷偷跟着前辈们往那“魔眼”处摸去。
开始她还有点担心郎义他们那边的情形,就那么点事儿,肯定早办完了,自己长久不露面,万一门中弟子集结回撤了,少自己一个恐怕就得问到他们头上。自己刚自那据点走的时候,可只留了一句“我去去……”
不过现在她又不担心了。为什么?她在这群准备去魔眼围猎吃香猪肉的筑基前辈中,发现了七宗主。
得,他们那里肯定回不去呢,自己只跟着七宗主也罢了。
只是跟着跟着,就不太对头起来。
齐恬渐渐地发现这些筑基前辈的嘴忽然越来越碎了,且居然开始当面损起人来,还有的似乎又过于坦荡,把心里很不该说出来的打算也给说出口了。齐恬越听越心惊,越听越不解,这才忽然发现那些“声音”不是从耳朵里过的,却是像方才同那陆鱄“谈心”的样子。
“这连心珠是我自己结的,吃了可以通心,送给你。”她想起了陆鱄让她吃那颗没什么味儿的水果糖时候说的话。
“这、这就是通心?……”齐恬被惊呆了,“那猪毛呆子鱼居然把这样的东西送给一个刚碰面的人?它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她只管把这东西当宝,——这东西也确实算是个宝,却不防越来越多的声儿不经她同意就开始往她心里脑子里钻,就像忽然添了八百多个嘴碎事儿多还不能得罪的婆婆一般。
“天爷,我福小命薄恐怕受不住这等异宝!”她也觉出不对味来了。
这真是想逃都没地方逃,尤其这会儿,已经到了魔眼边上,这些人的心里更翻腾起来,一霎时都能转过几十个主意,有些念头或者他们自己都没想透,却已经活活传到了齐恬那里。
齐恬这会儿已经动弹不了了,甚至已经分不出到底哪个念头是自己的哪个念头是旁人的。
若换个心弱的,这时候便疯了,哪里还能藏得住,又或者直接晕了过去,等灵符时效一过,就只能看天意定生死了。
但她是齐恬啊,这憋死人的经历她可不是头一遭了,她这人或者不算机灵更没什么大勇可言,但是她特别能“忍”能“认”。这俩其实是同根的,她怂得特别容易认命,这一认命了就没什么不能忍的了。
所以她现在就忍着这么些人在她脑袋里肆无忌惮地大吵大嚷着,她不抵抗,也不去筛选挑拣,就那么随便那些念头来去。
渐渐的,被吵得四散的精神似乎在这种喧嚣中谋得了一种古怪的宁静,再然后,她的精神慢慢汇聚到了一处,好似一个光点。她收着这个光点,不去照任何一个经过的心念。
就在她稍稍夺回了主权,准备图谋下一步的时候,筑基修士们动手了。他们终究不能坐视“灵鱄”脱逃,决定要闯一闯这出了名的魔域中不能靠近的魔眼。
齐恬觉得,这有想法有冲劲都是好的;但是你们可不可以就自己一个个跳进去,不要动用这么大的攻势?你们知不知道这边上还有单纯只想看热闹的无辜群众?
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扫,大圆满轻飘飘地被扔进了魔眼,——赶在一众正主之前。
不过也有好处,这一扔把她扔远了,接收不到那么些念头了,心里的恍惚略轻了一些。来不及感觉自身心力的变化,齐恬先聚起一点精神赶紧又给自己加了一个匿踪符。
“都进来了?”
“是的,一个都没跑。”
“找死,那就成全他们。”
“师兄,真的都交代在这里的话,效果会不会适得其反?”
“那就拣你看不惯的除掉几个,——不让他们尝过厉害,怎么显出魔灵的威吓来。”
……
齐恬迷迷糊糊的似乎听到了一些声音,但是她不能确定这些是对话还是心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