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尼是酆尼族人,擅长用各种材料酿酒,十几年前就在城里开了一个酒馆,一直生意兴隆。城里有探矿者、采矿人和铸造师都喜欢晚上到他这里来喝一杯,尤其是寒冷的冬季。如果有谁探到新矿脉并成功卖出,发了一笔横财,便会在这里请大家喝酒庆祝。豪尼身手不凡,每年都要收拾一批前来闹事的混混。他也会交保护费,与掌管这个区域的暴力团上上下下的关系都不错。他还每年送城主府一批美酒,交的税也不少,因此同时也受到城主府的庇佑,生意做得很平稳。
这天晚上,德亚纳诺族的阿拉格巴日走进了酆尼酒馆。在他们部族的语言里,德亚纳诺是燃灯的意思。他们的部族虽然不大,却不分男女老少,在控火、辨认矿石与冶炼上都有着特殊的天赋。上次天灾降临之后,他们的族人死了一大半,剩下了几十个青壮年,因为可以冶炼矿石,好不容易才靠着手艺躲进西城,幸存下来。也因为他们的天赋,南城的一流贵族尔宣氏想要收他们为奴,但他们不愿意失去自由与尊严,于是族长带着他们迅速离开,辗转到了西境,在矿业名城加拉加托定居。走到这里,他们全族只剩下四十七人,其中有一半都病着,全靠阿拉格巴日带着几个族中青年组成探矿队,挣钱养活族人,给他们疗伤治病。
性情耿直的阿拉格巴日也在艰难的生活中学会了圆滑,与豪尼也有了一定的交情。他走进酒馆,坐到吧台前,凑过去低声说:“豪尼大哥,上次你带我去结交的那些朋友似乎都是暴力团的大哥二哥三哥,想必你对暴力团的做事风格和规矩都比较了解。”
豪尼摇头,“谁跟你说我在混暴力团?”
阿拉格巴日耸肩,“没人说过,是我猜的。”
沉默了一会儿,豪尼才说:“我跟一些在城主府登记注册的合法暴力团关系不错,算是朋友吧,但我不混的,所以并不了解他们内部的规矩。在加拉加托,虽然暴力团是合法存在的组织,但城主府方面对他们的管理和查处越来越严厉。所以,你别跟他们走得太近。当然,他们也不敢做太过出格的事,不想惹恼城主府。”
“我明白。”阿拉格巴日点点头,拿起吧台上的酒爵,灌了一大口烧酒。
他虽然不再问了,心里却更加疑惑。为什么黑仓会总是在豪尼的酒馆里收那些陪酒女的高利贷还款?为什么不在别的地方?豪尼既然不混暴力团,为什么没有拒绝对方的要求?他可是正经经营的酒馆生意,又被城主府庇护,应该完全可以推拒。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豪尼打架,但阿拉格巴日能够感觉到,豪尼起码跟自己是同一个级别,甚至更高。看上去豪尼对黑仓会也比较忌惮,想必那个暴力团中的金牌打手们也不会比他逊色多少。
怎么办?
情况又严峻了几分。一旦对方狠下心来,要砍了摇钱树,给别的负债人立个榜样,那乌仁姐妹俩只怕躲不了几天。
现在天还没黑尽,酒馆里的客人并不多。豪尼看着他心烦意乱的样子,便随口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阿拉格巴日挠了挠头,憨厚地笑道:“那个乌仁图雅,你还记得吗?”
豪尼想了想,“是不是和她妹妹一样都是陪酒女的那个?”
“对。”阿拉格巴日点头,“乌仁娜也在你这儿陪客人喝酒。”
“哦。”豪尼微微摇头,“在我这儿陪酒的女人太多了,可能见到人我能想起来,名字就不知道了。”
生活艰难,女人的日子更难。出外探矿太危险,进山采矿不仅危险还很累,女人们不到万不得已,极少走那条绝路。大娘大嫂们可以为矿工们缝缝补补洗洗涮涮,挣点微薄的铜钱,贴补生活,一些稍有姿色的大姑娘小媳妇甚至中年成熟女就会另寻出路,或到酒馆陪酒,或去青楼接客,或在外面站街做流莺。其中,陪酒女的档次最高,年轻漂亮,能说会道,只要哄着客人喝酒,老板就会给她们佣金,并不一定要卖身。陪酒女是自由身,又不要工钱,只赚抽成,因此只要不主动惹事,哪家酒馆都欢迎。如果只在一家酒馆做,并且能给酒馆带来比较多的收入,酒馆老板也会主动护着一些,不让混混对她们动手动脚。好的陪酒女只要懂事会做人,生活得都不错,只是每晚都大量喝酒,终究伤身,要么有了酒瘾,难以自拔,要么喝到吐血,病重而逝。但相对比较,陪酒女的日子算是好的了,有不少女子前赴后继地入行,酒馆里永远少不了貌美如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