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的氛围瞬间有些凝重。

苏沐默不作声，太傅大人眼里的神色也刹那间带上了几分冷厉。

见势不对，太傅夫人突然俯过身子一把抓住了太傅大人的衣袖，慌慌张张说道：“老爷，您不能再把沐儿送回去，您忘了沐儿他……”

太傅大人急忙冷声呵住她，“闭嘴，你一妇道人家知道些什么？”

“妾身……”忽觉自己情急之下差点把雪藏至今的秘密脱口而出，太傅夫人内心一惊，到底也低头禁了声。

太傅大人深呼一口气压抑住心中的怒意，沉声道：“此事我自有分寸。”

说罢，太傅大人立即吩咐马车停下来率先下了车，“下车，为师有话说与你听。”

他自谓为师，不是本官也不是为父，苏沐微微有些诧异。

从刚刚他与太傅夫人的对话，她已经瞧出了些许端倪。太傅大人……似是在刻意向她隐瞒什么。

思忖良久，苏沐也带着满腹狐疑起身下了马车。不料刚走不到几步，太傅夫人便从身后唤住了她。

“沐儿，为娘知道你心里苦。可是逝者已矣，你更应该珍惜眼前的一切。你义父一身为晋隋尽忠职守，先帝对他曾有知遇之恩，他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两国战乱，民不聊生。他这一生……把责任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话未说完，太傅夫人已是哽咽到泣不成声，她深深看苏沐一眼，终是别过头放下了车帘。

苏沐呼吸一滞，只感觉此情此景像是曾经经历过一般。内心之中也一阵阵波澜涌起，压抑得她都无法呼吸。

她转身情不自禁对着马车深深一鞠躬，“义母放心，孩儿必不会一直执着于过去。”

说罢，苏沐苦笑。

以往的记忆均已随风消散，她此次会去冀州，只是不想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活着。

……

太傅大人就在马车不远处等她。

见到她来，他的脸色瞬间阴郁如寒潭，拂袖侧过了身去。

苏沐茫然不解，对着他俯首施礼。“尊师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既然他刻意强调他与自己的师生关系，苏沐也不拂了他的意。

太傅大人冷哼，“不敢当！苏丞相官居一品，权势倾国，老夫岂敢受此大礼。”

听出他话中所指之意，苏沐心下好不惭愧。她知道他这是在怪她这些年恣意妄为，把晋隋朝堂弄得天翻地覆。

或许是刚刚被太傅夫人的一番话所打动，此刻苏沐的心防像是决了堤一般，千言万语压抑在心口让她呼吸都觉困难。酝酿许久，她终究是把心中埋藏之事说了出来，“恩师，学生失忆了。”

太傅大人冷嗤一声，显然以为苏沐又在玩什么花样。

“莫不是苏丞相以为简单一句失忆的托词便可以抵消掉你这些年来的种种恶行？”

苏沐苦笑，“尊师或许不会相信，可学生真是再也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不然依着我现在在朝中的势力，何苦还要私自离京？”

太傅大人冷冷一笑，一语中的，“因为你心虚。”

苏沐不可置否，“做了这么多错事，学生心中自然是愧疚万分。”

“你可知道当年安尚书一事若不是你后来补救及时，为师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会将你置之死地。”

苏沐学识渊博，胆色过人，当年他也正是看中他这一点才把他力荐给了先帝。

可是尽管他真是稀有之才，他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他祸国殃民而置若罔闻？

正因为他是他的义子，还是他的学生，他更不能徇私舞弊。更何况，他还受她临终之拖……

思及此处，太傅大人叹了一口气，负手背对着她，“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了。去找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不要再理这些凡尘俗世。”

辰国集聚的大军已经暗中向冀州方向蠢蠢欲动，战火一触即发。纵使当年的她真是因为那人落了个凄惨的下场，他也不想看着她的子女成了这让天下生灵涂炭的千古罪人。

他这一生太过忠义，当年是他没保护好她，如今不能再保护不好她的孩子。

太傅大人如此怅然若失的一面，苏沐见所未见。她突然抬头怔怔地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学生还有一事未明。”

“何事?”

“学生的身世。”

听了苏沐这话，太傅大人袖中双拳紧握，眼眸中突然闪过一抹狠戾。

良久，他背对苏沐大步离开，沉冷的声音一字一顿传入苏沐的耳里，“冀州大将军苏闫之子——苏沐！”

看着太傅大人渐行渐远渐的背影，苏沐负手而立，眼里不觉染上了一丝凝重。

这并不是她要的答案。

……

没让苏沐多等，紫苑不多时也寻了过来。

此刻她依旧是昨夜那一袭黑衣，墨发高束，眉目如画，咋一看上去英姿飒爽。

一见到苏沐，紫苑扬眉一笑，立即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大人，属下已经解决掉了景帝派来的暗卫，现在我们可以毫无顾忌地出发了。”

苏沐暗暗沉思，“留活口了么?”

不能怪她心狠手辣。前路多险，少一个人知道她的行踪，她们便会少一份危险。再者，她也不想再与濮阳瑞修有任何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