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得左菱舟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
“你今天是想在宫里待着,还是去我那里?”
“我还可以去你那里?”
“陛下这几日会比较忙,可能暂时无暇顾及到你,所以你若是觉得在宫里过于沉闷,可以先住在相府。”
左菱舟闻言,立马拉起了纪连幽,“那还等什么,走啊。”
顾玄棠见此,忍不住在心里替当今的圣上默默鞠了一把同情泪,若是周以苛见到她这样,怕是又该心塞了。想到这里,顾玄棠竟忍不住带了些笑意,“那便走吧。”
再回到相府,左菱舟感觉这一天都有些恍恍惚惚,糊里糊涂。她躺在床上,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皇帝有些怪,她想问问顾玄棠,却又觉得若是有必要,顾玄棠会主动告诉自己,他不说,便应当是没有必要的。
左菱舟翻来覆去的想着,最后决定,还是问问吧,以三日为期限,顾玄棠若是自己说了出来,自是最好,若是他不说,她就问问,他们俩现今都是男女朋友了,也应当没有那么多忌讳。她想完这些,这才闭上眼睛睡觉。
时间一晃而过,待到第三日,左菱舟还没来得及问自己的问题,纪连幽就先开口问道,“顾公子,你有找到李郎吗?”
她说完,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低声道,“我有些想他了,所以想见见他。”
顾玄棠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夹菜的手就那么停住了。
他看着还带着小女儿羞涩的纪连幽,沉默了许久,才叹了口气。
“你真的想见他吗?”他问。
纪连幽点头,“我这一路以来,最大的心愿就是见到他,我的父亲不在了,以为的哥哥也不是哥哥,就只剩他一个亲人了,所以,我很想见他。尤其是每日里看着你和菱舟,我就更想他了。”
左菱舟闻言,想起了那晚顾玄棠说的话,一时有些难受,看了看纪连幽,又看向顾玄棠。
顾玄棠还是直视着纪连幽,他的神情很是平静,眼里却带了些温柔的怜惜,他慢慢的眨了眨眼,低下了头,缓慢而不忍的开口,“其实,你已经见过他了。”
纪连幽有些惊讶,左菱舟也是一惊,她听见纪连幽不解的问道,“什么叫我已经见过他了?”
是啊,纪连幽一直和她在一起,怎么会已经见过他了,如果见到,又怎么会不告诉自己。
顾玄棠叹了口气,他道,“先吃饭吧。”
可纪连幽哪还吃的下去,连忙说道,“我饱了。”
左菱舟里配合着说道,“我也饱了。”
顾玄棠见此,知道那些他一直想隐瞒的事情,大抵是要藏不住了。他不可能瞒纪连幽一辈子,他们这一路走来,他对纪连幽简直太了解了,她的心里和眼里就只有一个人,她看着那个人,永远不会忘记。所以他不想告诉她那些残忍的事情真相,可是,他也知道,也正因为她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人,所以,那些他想永远隐瞒的事情,也注定,无法真正的隐瞒。
他想了想,缓缓的开口道,“当年圣上跟着他的父亲周将军反齐的时候,麾下有四名猛将,一个是你们见过的司马行松,还有三个,便是现在已经被贬的杜青双、还在军内的周俊,以及当年死在战场的周礼。”
“周礼是圣上的堂弟,虽说是堂弟,可到底只是周家旁系的一支,所以之前与圣上也只逢年过年才相见,感情并不算深厚。他的母亲在他年幼时生了一场病,亡故了。之后,周礼机缘巧合遇到了一个老和尚,老和尚见他年纪小又对自己有一锭银子之恩,便收了他为徒,带着他回了自己的寺庙。周礼便在他的身边习了一身武艺,也结实了一些江湖朋友,学了几招江湖技能。”
“后来,周将军反齐,周礼也长大了,就回到了周家,在与当今圣上比试完之后,成为了他麾下的一名将军。他们兄弟的感情,是从那个时候才慢慢加深的。在反齐的战争中,周礼出力不小,他轻功很好,又因为之前一直身在江湖,所以脑子十分活泛,有时候,甚至会突发奇想,用一些不算战术的江湖手段去破敌。只是,武将本就是踏着生死线前行,平城山一战,周礼战败,全军歼灭,甚至连圣上也差点死在平城山。千钧一发之际,司马行松出现,救了圣上一命,在乱箭中带着圣上离开了平城山。”
“那个时候事态实在太过紧急,以致于司马行松只能确保圣上的安危,待到他稍微缓了过来,去平城山寻找周礼的尸体时,才发现战场早已被清扫,所有战士,尸骨无存。”
“那是整个反齐过程中死伤最严重的一次,也是后来所有人都不愿提及的一道伤疤。”
顾玄棠静静的说着,整个人缓缓的沉默了下来。
纪连幽见他沉默,在等了一会儿后,才不解的问道,“你为什么要突然和我说这些?”她道,“我又不认识他。”
“你认识他。”顾玄棠抬眼她,一双眼里沉着太多太过复杂的情绪,“你不仅认识,你还喜欢他。”他道,“他就是你无意间救起的李慕,也是你们前几天在宫里见到的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 还记得周礼这个人吗?我之前在燕府的时候提过的。
第八十五章
安静的天牢内, 灯光有些昏惑,长长的拉出一道寂寥的光影。
周以苛看着牢内的人, 百感交集, 无端生了些烦躁。
“你还来做什么?”说话的是周礼,他穿着简单的囚衣, 靠坐在墙上, 甚至唇角还带了些笑意。“你这个时候, 难道不该去好好的批阅奏折,收拾我给你留下的烂摊子吗?”
“你还知道你留下了烂摊子。”周以苛怒道。
周礼低头一笑,“我自己做了什么我当然清楚, 不过,我也没怎么胡来, 有些事情我觉得自己做的还是挺好的, 除了把你的那些重臣, 一个个都贬谪了,其他的, 也没什么了。”
“这还没什么, 你还想怎么样,杀了他们, 让大楚在建国初期, 就没有可用之才吗?”
“你想多了。”周礼抬眸看他, “我虽说对不起你,偷取了你的胜利果实,可却并没有想颠覆你的王朝, 否则,你哪能现在还站在这里质问我,你早就该去见你父母了。我其实,只是心有不甘罢了,所以才一时冲动,任性了一回。”
*
“你,你说什么?”纪连幽不敢相信,她看着顾玄棠,一颗心不断的颤抖着,“什么叫,他就是李慕,是我们前几天见到的皇帝?”
顾玄棠看着她,眼里满是不忍,他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却又不得不再次转回头正面着她,困难的开口道:“你难道没有发觉,你们前几天见到的皇帝,与你们上一次见到的皇帝是不一样的吗?”
纪连幽点头,“我和菱舟确实是觉得他那天有些奇怪。”
“那不是奇怪,而是因为,你们见到的皇帝,从一开始就是两个人,最开始我们入宫时见到的那个,便是李慕伪装的,上次你们见到的那个,才是真的。”
*
“任性?”周以苛冷嗤一声,“你的任性就是不顾江山社稷,不顾黎民百姓,拿一己的私欲,为了权力,对自己的兄弟下手?对无辜的朝臣下手!你不觉得你所谓的任性,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吗?”
“权力?”周礼看向他,他冷漠的讥讽的笑了一下,“我若是真在乎权力,你也好,你的那些臣子也罢,哪个还能活到现在!我是在乎权力,可是,也没你想的那么在乎。我恨的,是你们的冷漠,是我自己不够重要;我恨的,是我为了你战死沙场,却换不得你的一句怀念;我恨的,是大家平日里称兄道弟,关键时刻,竟然无人帮我收尸;我恨的,是你登基建朝,你们举杯同庆,全然不记得还有我这么一号人。”
周礼冷漠的轻蔑的看着他,“就因为我是周礼,我只是你麾下的武将,我甚至不是那么你最器重的那个,所以,我的死亡无足轻重。若你我身份对调,我是你这样的身份,那么,也就没有人会忘记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