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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郁好之前得知《新倚天屠龙记》的女主角由秦水水担纲主演时,心里有点隐隐的预感,可能会看见她目前正在热恋,高调交往的豪门男友——郁南怀。
只不过,郁南怀到底还在f市,业务繁重,即使两人有心也有些鞭长莫及。可谁知道,郁好这才入组第二天,就看见巴巴赶过来地郁南怀。
郁好心里莫名酸涩难当,抬了抬眼睛,笑容有些苦涩,衣袖遮盖下的手早已紧紧地握成拳,以示她此刻的心痛和不甘。
这里是横店,荒郊野外哪里来的饭店,要是开车出去,绕来绕去,不知道几点才能吃上饭。
秦水水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觉着郁好眼熟了,眸色深了深,面上却攒出一朵笑,温婉大方地走过来挽着郁南怀的手臂,目光盈盈地看着自己,“我是带了厨师一块过来的,他手艺不错,我又是吃惯了的,你们应该也会喜欢,好好,咱们一家人不如就在这里凑合一下吧。”
郁好撇撇嘴垂着头淡然一笑。
到了这个时节,漫山都是无边无际的绿意,日头落在地平线下以后,没有了城市璀璨的霓虹灯,四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剧组扎营的地方打着非常亮堂的探照灯,孤孤单单地有规律的擎在黑透了的夜里。
横店的蚊子多,现在最是猖狂,哄哄地凑过来,徒增人的烦恼。郁好穿的是简单的n字嘻哈t恤,宽大过膝,八分的淡蓝糖果牛仔裤,脚下是一双金灿灿的尖头鞋,雪白的脚踝裸-露在外,已经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大包。
屋子里开着窗户,挡着小纱窗,灯光打得足,小蚊子牟足了劲儿地削减脑袋从纱窗往里挤,郁好一边拍蚊子,一边侧耳听秦水水在那软声软语地和郁南怀说话。
郁南怀常年养尊处优下来,嘴巴养得有些刁,他不爱吃口味又浓又重的食物,最忌吃甜食,非料理后的牛羊肉一概不吃,秦水水请来的厨师是最善做川菜的,甜点也一流,郁南怀当然不喜欢,只是象征性的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不再吃了。
秦水水嘟着嘴撒娇,美人就是美人,样子娇憨而又灵气,“别的不吃就不吃了,你尝尝我刚才给你调的玉米蛋挞不行么,这个做起来可特别了,我费了好大劲儿。”
郁好斜眼瞥过去,心想那是你做的才怪,那种整齐的刀工是你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能做出来的么,“啪”的在脚踝处打死了个蚊子,不咸不淡的说:“我小舅忌甜食,还特别不爱吃玉米,”然后抬起头,对着脸上表情高深莫测的秦水水灿然一笑,“小舅没跟你说过么?”
郁南怀皱了皱眉。但其实皱眉的原因并不是郁好出言挑衅秦水水,而是她居然又穿这种造型夸张的衣服,流里流气的,一点都不温婉。
秦水水自觉讪讪,又不好说什么,放下玉米蛋挞,又和颜悦色的和郁好扯了几句话。郁好百无聊赖的应付着,最后打了个哈欠,美丽的眼睛里含着一圈水雾,“今天天不早了,明早还有我的戏,我得回去练练,先回去了。”
晚上回去翻来覆去睡不着,小特赖在她的床上倒是睡得挺香,间或蹬两下被子再踹她几脚,在床上基本打滚转了360°,郁好最后一次被踹,终于忍不了了,披起衣服就准备去沙发上睡,这时电话却响了起来。
急促的两声短信提示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她拨开一看,忽然心里咚咚的响个不停。
短信提示:出来吧,我在门口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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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是多么熟悉的一句话。以前在高中住宿,每次郁南怀来见她,都会把车子泊在大门外,发这样一个短信,她就会开开心心地奔出去,甜甜蜜蜜地窝进郁南怀的怀里。
学校对面有一家高档咖啡厅,她喜欢吃他们家的蓝莓甜点,总是会和郁南怀一块吃。郁南怀的个子高,长相又有些偏西方的英俊,半大的小姑娘见了总是脸红红地悄悄打量他,他一面勾着唇角微笑,一面在她的威迫下喂她吃蛋糕。
郁好看着他冲着对面的小姑娘笑,心里吃味,扬起小脸,气鼓鼓地说:“小舅小舅,今天又有男同学给我写情书了。他是我们学校的校草,低我一届,长得比你好看呢。”
他们在一起以后,郁南怀是不允许她叫他小舅的,立时细长挺括的剑眉一凛,“是——南怀。”然后揉了揉她的头,“你怎么老是这样招蜂引蝶?嗯...需要我来处理吗?”
那时候大约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二年,她高二,面临期末马上就要升高三。郁好根本没想到这样忙里偷闲的幸福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
还是那样的一条短信,也是在那家咖啡厅里,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初夏时节依然燥得人心情烦闷,郁好一边喝着冰冰凉凉的草莓奶昔,一边闪着大眼睛看着面前英俊的男人流泪。
因为郁南怀说:“好好,我们分手吧。”
郁好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切都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全变了样子。她红着眼眶,哽咽着问他为什么。
郁南怀目光看向窗外,抿着嘴角,迟迟才说:“玩腻了,而且,我是你小舅,这改变不了。”
郁好从来都是个坚强的女孩子,从小受了什么委屈从来不会表现出来,因为她知道表现出来也没有人理她,没人管她。
郁好忽然觉得浑身冰凉,一些往事兜头而过,想起12岁时,郁南怀初入郁家时的模样,他就站在高处冷静地睥睨她,那浑身冷冰冰的劲头,似乎就昭示了他们以后的相处模式。郁好忽然发现,她是喜欢他,可是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自己的呢?想了想似乎没有。
她小时候受了那么多苦,郁南怀又何曾管过她。她在学校里和同学吵架,被老师体罚;在家里吃不上可口饭菜,被家政阿姨敷衍;没有朋友孤立无援的时候;一个人过生日坐在空荡荡的大餐桌上,孤零零地守着一碗自己做的面条时;生病窝到被子里难受缩成一团的时候;为了郁山的病而因噎忘食的时候,郁南怀似乎从未出现,或者只是作为旁观者,抱着冷静的态度安静观看...
郁好想想就从心底里散发出浓重地压死人的寒意,但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些日子以来的幸福和快乐又是什么呢。他和她牵着手,作尽了一切情侣会做的事情,明明前一刻还亲密如斯的两个人,为什么这会儿却变成这样。
郁南怀是她心中最美好的渴望。郁好曾经拥有一个梦,美梦是由金字塔堆砌而成的,而郁南怀就是金字塔顶端的那升圆月,皎洁而美妙,始终牵动着她少女最最轻柔的心,可以说他是她从小到大唯一一个心心念念而且如愿以偿的愿望。
她抛却一切自尊骄傲,矜持气度,第一次脱去坚强的外衣,坦露柔软,泪眼朦胧地说,“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啊?你这样太伤我心了你知道么?你是不是以为我从小到大坚强惯了,所以你才这么...这么欺负我,丢下我...玩腻了?南怀,你怎么能说出口啊...如果是这样,你当初就不要开口给我希望!像你这样的花花公子是不是根本不长心啊?”
眼泪不断的往下流,郁好却把哭声压得低低的,几不可闻,她盯着郁南怀不为所动的脸,哭得岔了气,眼泪流进嘴里,有几大滴啪嗒啪嗒掉在餐桌上,汇成一条像河一样的水渍。她胡乱地用餐巾纸擦干桌面,把手拄上去,两只手搭在眼睛上挡着大滴大滴砸下来的眼泪,叹口气,恳求一般,一抽搭一抽搭地说:“我求求你,郁南怀,别扔下我。”
郁南怀投降般的叹口气,几乎就要答应了,想揉揉她的头,抬起的手缓缓放下终是摇了摇头,语气冷凝的说:“好好,小舅并没有扔下你,你还是我最在意的人,郁家仍然是你的家。”
咖啡厅里的人不多,非常安静,郁好哭得这么动容却始终都把声音藏得好好的,悄声地哭泣。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慢慢地站起身,眼泪已经干涸了,眼眶又红又肿,冷冷的盯着郁南怀,“好,小舅,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时间不早了,我回学校了。”
郁南怀一怔,脸上难得闪过一片怅然若失。
后来,郁南怀没再来找过她,就算是放假回家也很少和她照面,照面也极少说话。郁好很长时间以来都在思考为什么,突然之间一切都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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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上没有月亮,远远望去,横店的孤景一片幽深,只有在剧组近处休息室门廊下的小夜灯打着,晕晕晃晃的,郁好还没走过去,就远远地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掩在灯光下,看身形就知道是谁,只不过脸上的表情却辨不真切。
郁南怀看见郁好仍然是那身衣服,皱了皱眉头,“怎么还是穿成这样,不是叫你穿些正常点的,温婉一点的么?”
郁好歪戴着帽子,兜头一转,笑了笑,“小舅,你管的有些宽。”顿了顿,又问:“有事么?”
“好好,”郁南怀的神情难得带了一些柔情,叹口气,“听说你也在这里,我才过来的,最近还好么?”
郁好点点头,然后别过头默不作声。
郁南怀双手插兜,眼睛里是一片茫然的云雾,在逼仄的黑暗里,眼睛却是出奇的亮,“好好...我下个月结婚。”
郁好垂下头,脑袋里轰轰作响,过了一年,她以为她会很坚强,她以为她会平心静气的对待郁南怀,可以云淡风轻地跟他的戏弄说再见。可是不是。曾经那些冰凉的回忆喷涌而出,毫不留情的剜着她的心。而面上她只是紧紧攥着衣角,低着头,“哦,恭喜你。”
郁好的美貌似乎是随着年龄与日俱增的,一年前还只是美艳的俏脸,现在可以称得上是倾国倾城了。难怪她过来a市发展如此顺遂,就连f市交际圈里都有不少听过“敬酒天使”的典故,并为此津津乐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