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八(1 / 2)

玉玺记 石头与水 4725 字 1个月前

番外八

虽然很不爽镇南国的求和书, 穆安之还是接受了。西南战事,帝位之争,已经让朝廷伤损元气, 镇南国地处云贵,偏远不说,也是有名的易守难攻。何况, 两湖为敌军占领这两年, 已是满地疮夷, 眼下失地收复, 与镇南国勾结的安国公自尽而亡,还有南夷州要重派兵马驻守。

求和书的事, 穆安之让内阁看着商量, 他没什么刻薄条件,双方安守各自国土便罢,这仇留待以后再报不迟。

穆安之先给母亲复了尊位谥号,不知穆安之是不是故意, 谥号是他亲自所选, 柳皇后谥明德。

以后不论朝中抑或史书, 都会称一声明德皇后。

这两字都是极好上侍谥封字眼,譬如东穆王朝极有名气的明圣皇后, 是出名的一代贤后。穆安之为自己的母亲以明字为谥, 可见有效明圣皇后之意。不过,历代皇后皆不能与明圣皇后比肩,柳皇后自不敢用圣字,穆安之为母选的这个德字, 便很有意思了。

陆家已倒, 以往多少旧事审问出来, 包括慎刑司呈上的先前庶人穆祈之令他们严审刘嬷嬷的一些秘事。柳皇后被废中有一条,戗害皇嗣。说柳皇后曾有谋害前皇长子穆祈之之心,刘嬷嬷在慎刑司就全交待了,的确非柳皇后干的,乃陆老太太的吩咐,当年陆氏先一步生子,柳皇后是正宫,过去看望皇长子,去一回,照顾皇长子的刘嬷嬷便要让孩子不舒坦一二。如此有三,影影绰绰的,宫里便有了捕风捉影的流言。

如今这些旧事揭露出来,大家对陆家的人品真是叹为观止,想那会儿皇长子也刚出生没多久,陆氏纵在宫中受宠,皇长子若有个好歹,也得不偿失啊。果真不是自家孩子不心疼。旁人尚可,蓝太皇太后得知此事在宫里骂了一下午,她早便不喜陆氏,穆祈之也干了罪无可赦的事。但,这跟谋害皇嗣是两码事。这等胆大包天的逆贼,果然狼子野心,没有他们不敢干的!

蓝太皇太后在柳皇后一事上自觉问心无愧,当然,娶柳皇后这样的贵女做儿媳,蓝太皇太后当年不是没有过类似齐大非偶,媳妇出身太高,做婆婆的架子便有些端不起来的遗憾。但她是一等一的政治人物,若将自己放在刁婆婆的位子上,岂不是看低自己?

柳皇后在时,蓝太皇太后不见得真心喜欢她,但是,相比于陆氏,蓝太皇太后自然更喜欢柳皇后。

这是蓝太皇太后自始至终的立场,从未稍改。当然她宁可让前太子妃学习掌管宫务,都不让陆氏插手,虽说前太子妃也姓陆,但陆氏居后位二十余载,从未掌管宫闱也是事实。

蓝太皇太后不禁唏嘘,“倘不是哀家这里陆家伸不得手,怕哀家也得给他们谋害了去。”

这话当真是一句中的,陆家完全是碍于出身,睿侯过逝后,家中圣宠大不如前,不然,就凭蓝太皇太后对陆氏的打压,陆老太太也不能放过她。

如此相比,便可知当年依柳家之权势却未曾有半分谋逆之事是何等的忠贞了。

蓝太皇太后私下就曾与女儿凤阳大长公主说起过,“当年,我是不赞同的,培云本就不是热衷权势的性子,可太上皇……哎,这会儿闹成这样,我听说他在行宫也不大痛快。”

凤阳大长公主不禁叹气,“只能说命运弄人。”又宽慰母亲,“我让驸马去过了,阿弟只是有些偶感风寒,慧妃蓝妃都是细致人,小心服侍着哪。驸马还有内务司的差使,我想着内务司不能离了他,就让小宝去了,他反正在家无事,去了还能哄他大舅开心。”

慈恩宫外落日西沉,瑰丽的霞光铺窗而入,蓝太皇太后望着熔金的院落,唇角抿出冷硬线条,忽然道,“其实,到底还是老国公算无遗策。”

一时间,凤阳大长公主也沉默了,太上皇当年登基后便有压制勋贵之意,更是用寒门出身的睿侯接掌西北军。睿侯亦不负圣望,尽管早逝,但多年来,这一场风云际会龙虎相逢君臣相得是多少人挂在嘴边的美谈。

谁能想到睿侯身世竟有这样的隐密,太上皇对柳家赶尽杀绝,到头来,掌北疆军的依旧是柳家血脉。

甚至,还是有一半柳氏血脉的皇子登上帝位。

世族的密谋筹算,凤阳大长公主每每想起亦不禁心下悚然。

可反过来说,睿侯死在陆仲阳手里,怕也是老国公未能料想得到的。帝都争权夺势,何曾分世族寒门,凡在此地之人,谁不想呼风唤雨,谁不想高高在上,谁不想一人之下,谁不想搅弄风云!

蓝太皇太后还有一桩愁事,“我前儿跟安之提了把他母亲的陵寝迁回皇陵,太上皇的陵一直在修,也可暂且安置,不过看他的意思,倒有些不置可否。”

“难道还要让弟妹的陵寝放在天祈寺?这可太委屈了。”

“是啊。”

“问问皇后就知道安之的意思了。”

穆安之的意思……

穆安之给母亲恢复名誉后没急着给母亲迁陵,他先后三次重赏有功将士,从西北到西南,皆有重赏。

陆侯改回本姓,陆侯的意思,他这支出身总有些尴尬,倒宁可从母姓。穆安之倒是说,“老国公与睿侯彼此,确有父子之情,何需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在我看,最后那段岁月,不论对睿侯还是对老国公,都是一和安慰。”

陆侯直接爵位上再进一等,升了公爵。

麾下将领亦各有赏赐。

与陆侯一起改姓的就是杜长史了,陆侯这里还好,离得远,别扭的多是北疆众将领。杜长史改姓倒没什么心里阴影,他也不大尴尬,可见杜首辅委实将他教导的好,只是大家叫惯了小杜,连穆安之也偶尔会蹦出一句“小杜”,连杜长史自己,你要叫他小杜、杜大人,他反应极快,倘是叫他小国公、柳大人,他得过会儿才想到,啊,这是叫我哪。

于是,为了方便自己和大家伙,杜长史给自己取了个新字,他现在字小杜,连姓一起叫就是柳小杜。

这字简直了……

杜长史理所当然,“我也是为大家伙方便,也是不忘我哥的抚养之恩。”

改回身份后,杜长史承袭了家中爵位。

柳家摇身一变,又是一姓两国公。其实,原本小杜国公身上还能多一个承恩公的爵位,毕竟,穆安之登基加恩母族亦是理所应当。不过,小杜国公以皇后母族谦辞外戚之爵,臣愿以臣子之身为陛下建功,不愿因外戚荣身。

家里本身爵位不缺,小杜国公对官爵之事并不太热衷,他把家族的这一摊子事接过来,重续族谱,也有当年未波及的族人前来投靠,多是些血亲较远的,五服以外的,小杜国公也没与他们再连宗,五服以内的,该怎么算怎么算。

对于这些族人,最欣慰的就是家族重新立于朝堂,他们哪怕不沾什么光,但只要家族存在,于他们,便是最大倚仗。

尤其是那些出嫁在外的柳家女眷,这些年,多少遭逢不幸,多少忍气吞生,随着柳家的翻案,又有多少悲喜欢欣,人间血泪。

所以——

小杜国公,急待成亲!

他十万火急求穆安之给他赐了婚,然后,还未大婚便把未婚妻朱阅连带丈母娘都接家里去了,家里这一摊子他可忙不过来,郡王妃倒是想帮忙,却也上了年纪,而且,郡王妃还在忙大妞和胡安黎定亲大婚之事以及小杜国公大婚的准备。

小杜国公事急从权,先把媳妇接来,有郡王妃指点着打理府中内闱。

要说前皇商朱家,真是羡煞众人。

小杜国公这样的香饽饽,等着把闺女嫁给小杜国公的人家,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别说你一个皇商家的闺女,就是公主郡主,小杜国公也堪称良配。凤阳大长公主都遗憾自己只有一个闺女已经出嫁了,结果,小国公转头就定了皇商家的女儿。

这,这简直是惊掉半个帝都人的下巴。

尤其是杜首辅舅家,还往杜首辅家里走了好几趟,话里话外无非是说当年杜老爷子健在给小杜国公定的亲事,定的可是他们家的闺女。当年那退亲,完全是误会啊误会。杜首辅稀奇,“表妹都嫁人多少年了,舅舅还提这旧事做什么。”

当年舅家一直不大情愿这亲事,主要查嫌小杜国公是庶出,给个嫡女有些亏。舅家使的是个损招,着家里婆子在小杜国公的必经之路上阴阳怪气说庶出卑贱啥的,小杜国公当年还是杜家次子,虽说庶出,可兄嫂爹娘都没委屈过他半点,如何受这个,当时就把婆子打一顿,亲自到舅家退了亲。

且以小杜国公之口齿刻薄无德,这事儿闹的委实不小,杜首辅既恼舅家势利,又气弟弟做事轻率,叫人拿住话把坏了名声,还教导了弟弟一顿,亲事也一拍两散。

后来小杜国公自己相中了朱家姑娘,杜首辅打听过,是个能干的姑娘,并未反对,帝都乱哄哄的日子,对朱家也多有留意。

如今舅家重提亲事,杜首辅心里明镜似的,直接说,“罢了就是罢了,当初的了结书是经了帝都府的。”

□□脸舅舅比较要面子,尴尬着道,“我也这样说,可你舅妈非要我过来。”

唱白脸的舅妈揉着帕子接了话,“当初那不是不知道么。”

“不知道什么?不知道他是柳家血脉,还是不知道他有国公的福分?”杜首辅凉凉的一瞥,舅妈也不敢多言了。

舅舅一看,立刻喝斥舅妈,转而跟外甥说起旁的好话,“两样都不知道。要是知道,不说旁的,当年老国公是何等人望,就是柳家出事,若知阿烽是柳家血脉,再怎么我也不能答应断了亲事的。可见是你表妹无福,也是咱家无福。我听说小国公赐婚的事了,想着得小国公叫我这些年的舅舅,他定亲成亲的,是不是备份礼送过去,也显得咱们两家的情分不是。”

杜首辅不动声色的应付了舅家几句,他如今事忙,便让长子陪着舅家说话,出去应酬旁的事了。

杜长史与朱阅的事,穆安之是早就知道的,自杜长史随穆安之到北疆就藩,又打仗这些年,难得人家姑娘还在等他。

所以,杜长史一求赐婚,穆安之立码便高兴的应了,还说一句,“你拿上跟朱姑娘的八字到钦天监,让钦天监给你们算个吉日,赶紧成亲,以后咱两家必要做一门儿女亲事。”

杜长史笑眯眯地,“陛下若有公主下嫁,当真是犬子福分。”

“干嘛非是我闺女嫁你儿子,没准是你闺女嫁我儿子。”穆安之虽然还没见闺女的影儿,但对于挑驸马是很慎重的。

杜长史人逢喜事精神爽,“不拘这个不拘这个,以后看孩子投缘。”

然后,朱阅还没大婚就要先进门帮着丈夫管家事。

丈母娘朱太太都感动坏了,原本小杜国公是尚书大人庶弟的身份时,这亲事就是自家高攀,不想女婿还另有更吓人的身世。先时朱太太还寻思着女婿会不会变卦。毕竟人家这样的身份权位,就是变卦咱也惹不起啊,不想女婿这样的情深意重,还请来皇帝老爷赐婚,这样的好品格,哪儿寻去!

莫说女婿文武双全出身高贵,便是寻常男子,也是可托终身的良人。

朱阅既得赐婚,她小叔朱晚如今在翰林做官,并不经商。娘家的粮商生意朱阅便开始挑了族中得力子弟学着接手,现在朱家也早不是分帮结派跟朱阅争家产的朱家了,朱阅这样的好亲事,朱家阖族恨不能把先前事都失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