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止(2 / 2)

如果禁魂还是原本的魔神,形势反而还好些,难就难在魔神已经死了,并且在漫长时光下积累下数量可怕的怨气。怨鬼尚且难缠,何况是神滋生出的怨?

洛晗和凌清宵集两人之力对付禁魂,其他人帮不上忙,只能用身体做护栏,拦住外面的魔族。禁魂疯狂挣扎,尖锐的叫声响彻云霄,在六界散出一道又一道令人恐惧的声波。

洛晗的神力和凌清宵的冰灵力将周围的石头全部震碎,紧接着地面结冰,寸草不生。剑气和禁魂的煞气交错纵横,在地面上割出一道道裂痕。

地面甚至开始崩裂,裂缝像是龟纹一样,最开始只是细细一道,后面越裂越深,蔓延也越来越快。一切都呈现出令人绝望的末日气息。

夜重煜见七日之期越来越逼近,心里也越发焦灼。他组织起剩下的魔族,所有人向一个地方扑,不计生死不论死活,唯一的目的就是冲开仙族的防护圈,攻击洛晗。洛晗现在所有力量都在禁魂身上,反而是最脆弱的。

魔族发了疯一样一拥而上,像黑色的潮水,也像失去理智的蚁群。夜重煜一刀了结了一个仙族,他擦掉脸上的血,下令道:“继续往前冲,敢退缩者,后面的人杀之。”

夜重煜说完,也要加入战局,突然感觉到有人来了。他回头,看到巫族大祭司双目失神,像具行尸走肉般靠近。

“大祭司,你终于来了。”夜重煜露出松了口气的神色,但是手上的刀从来没有放松。他说道:“大祭司,刚刚你也看到了,凌清宵放法术时,误杀了云梦菡。你跟我来,我们一起给梦儿报仇。”

巫族大祭司一动不动盯着夜重煜,目光宛如木偶。夜重煜想要套化厄瓶的弱点,说:“如今神器落入恶人之手,我们必须阻止他们滥用女娲的神器。这个瓶子该如何遏制?”

“是不是你?”

夜重煜顿了一下,说:“如今情况危急,我们先解决神器的事……”

“杀云梦菡的人,是不是你?”

听到那个名字,夜重煜也沉默了。巫族大祭司僵硬地勾了下唇角,他在笑他自己。他就是个绝世蠢货,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巫族大祭司又问:“屠巫族全村的人,是不是你?”

巫族大祭司不通人情世故,但并不是傻。云梦菡和他说对不起,接下来正要说什么,就被意外迸射的碎片刺死了。结合云梦菡身上的伤,上天的警告,云梦菡欲言又止的模样,巫族大祭司怎么可能猜不到真相。

是夜重煜。杀他全族,灭他全村,欺他为之卖命,还想骗取女娲神器的人,都是夜重煜。可笑巫族大祭司还与狼为伍,请求夜重煜帮他寻找真凶。

可笑,可怜,可恨。

巫族大祭司仰头望着天,这一仗打的太狠了,大地龟裂,生灵涂炭,连天空也隐隐露出崩溃之兆。巫族大祭司忽然理解了年少时师父让他背的祭文。

祭祀总是伴随着死亡,想要寻求上天的庇佑,想要保护更多族人,就必须推举一个人做祭品。最古老的祭祀,都是以活人为祭。

他这一生犯了许多错误,他只能用他仅剩的生命,做唯一一件对事。

巫族大祭司抽出刀,跳了一段完整的祭祀舞。祭祀是很古老的习俗,祭祀舞更是闻所未闻,夜重煜见巫族大祭司手舞足蹈,自言自语,都以为他疯了。

夜重煜防着巫族大祭司偷袭,却没防住大祭司忽然将尖刀划向自己的喉咙。大祭司毫不留情割断了自己的血管,不顾喷涌的鲜血,合着手念念有词:“地皇在上,不肖子孙请罪。我自知罪念深重,如今愿意以身为祭,献出全身血脉,神魂俱灭,永不轮回,以封印冤孽,还六界太平。”

任何封印、法阵,唯有鲜血才是最好的媒介。巫族大祭司献祭自己全身的女娲血脉,只为了增强化厄瓶的封印。

化厄瓶本来就是女娲的手笔,有了女娲后人鲜血的祭奠,化厄瓶威力慢慢增强,光芒越来越盛。在化厄瓶光芒达到顶峰的时候,巫族大祭司也被抽干浑身鲜血,化成齑粉,一碰即碎。

灭族仇人就站在身前,但是巫族大祭司最终选择以身殉道,终结这场战争,拯救更多平民。

这一战,不能再打下去了。

有了巫族大祭司献祭,化厄瓶威力大盛,猛地反压禁魂,将禁魂吸入瓶中。禁魂发出刺耳的尖叫,哭声鬼叫声扑面而来。洛晗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但还是不放松,激发出更多的力气,将禁魂全部吸入化厄瓶中。

禁魂扭曲成种种形状,最终还是无法挣脱。最后一缕禁魂被吸入化厄瓶前,他化成一张诡异的笑脸,对着洛晗怨毒地笑:“你杀不了我。除非,你杀了他。”

禁魂爆发出一阵大笑,他声音扭曲,听着只让人发瘆。洛晗咬牙,猛地发力,将他全部锁住。

禁魂的脸消失了,洛晗合上化厄瓶的盖子,只等最后的时间过去,善水将禁魂彻底销融。

明明一切已经结束了,虽然凶险,好在结果仍是好的。但是洛晗不知为何笑不出来,禁魂最后时的那个眼神一直印在洛晗脑海里,她良久都无法忘却。

洛晗不知道是脱力还是受惊,猛地朝地上摔倒。凌清宵立刻接住她,洛晗已经失去了反应,彻底昏迷。

凌清宵按住洛晗的脉搏,仔细切了一会,忽的打横将洛晗抱起。天羽等人全部伤痕累累,他们看到凌清宵的动作,道:“陛下……”

“她受了内伤,急需休养。善后的工作,就交由你们了。”

上古禁术已经消灭,剩下的魔族根本不成气候。至于夜重煜和红莲妖王,凌清宵压根不放在心上。

洛晗受伤了,天底下任何事情,都没有她养伤重要。

·

洛晗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很不安稳。她似乎在一个漫长的、黑暗的空间行走,身边一会冒出扭曲的鬼脸,一会传来怨毒的笑声,最后,她在路的尽头看到一个背影。

对方穿着白衣,身形让她无比熟悉。洛晗想要追上去,可是她刚刚靠近,对方就消失了,又出现在更远的地方。她一直在追,等她终于追到对方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手里握着一把刀,直插对方心口。

洛晗被猛地吓醒。两边的仙娥吓了一跳,一齐半跪在床边:“天道恕罪。”

洛晗看着眼前这些清新飘逸的仙女,又看向两边端庄典雅的摆设,一时都反应不过来自己在哪儿。

“你们是谁,这是哪里?”

不等仙娥们回话,帷幔后就传来另一道声音:“下去吧。”

仙娥们听到这个声音全部紧绷起来,她们不敢违逆,对洛晗行了一礼,就鱼贯退下。从头到尾一点声息都没有,甚至连香炉里的轻烟都没有惊动。

凌清宵坐到床边,伸手探了探洛晗额头,道:“好多了。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他这一套动作自然而然,仿佛已做过许多次。洛晗刚从梦境中醒来,突然看到凌清宵,都愣住了。

凌清宵取了药碗过来,他试了试温度,一抬头见洛晗怔怔看着她,心头又是心疼又是庆幸:“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大战已经结束,只剩下打扫战场之类的事情。魔族损失惨重,一败涂地,前日刚刚送来求和的文书。”

“化厄瓶呢?”

“在这里。”凌清宵伸手,一个纤细小巧的瓶子出现在凌清宵手上。洛晗接过瓶子,手指摩挲,感觉到里面已经空无一物。

禁魂,魔神,都彻底消失了。

凌清宵见洛晗还是神思不属的样子,将药碗放在旁边的几案上,伸手抱住洛晗的肩膀,另一手轻抚洛晗脊背:“都结束了。不用担心,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