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2 / 2)

于是两个人就从顾恺之聊到张僧繇,从《燕歌行》谈到《洛神赋》,说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才看起来很宾主尽欢的各自散去。

八名彪悍的祝府家丁也跟着一起散去,祝小穗一边伺候祝燕隐洗漱,一边道:“说的都是些皮毛上的东西,这样也能叫第一才子吗?”

“看他的诗,可不像这么肤浅的人。”祝燕隐将脸擦干净:“与平日格格不入得过于明显,反倒看不清此人究竟是真是假,是敌是友。”

他原本想去找找厉随的,但夜已经很深了,便躺回床上,明日再说也不迟。

万仞宫的住处就在祝府隔壁。

半夜三更时,一扇门“吱呀”被推开了,音效和闹鬼差不多。

负责“保护”鹤城才子的几名家丁立刻围上前:“徐老板,你这是要去哪里?”

徐云中道:“我有事要去找厉宫主。”

祝府的家丁还是很好心的,立刻就展开了劝阻,毕竟我们都是见过一剑十个头的人,实在不忍见你成为第十一个。

但怎么说呢,好言劝不住该那啥的鬼。

于是徐云中还是一路被东北风卷着衣摆,去了隔壁。而隔壁万仞宫的弟子也很吃惊啊,吃惊程度不亚于看到自家宫主在月夜起舞,为什么一个两个读书人都这么狂放不羁,我们好不容易适应了祝公子,居然又来一个?

徐云中:“你们宫主住在哪一间?”

万仞宫弟子迅速挡在他面前。虽说读书人没什么杀伤力,但这寒冷冬夜浑身乱飘白纱的造型还是太惊人了,不得不防。

徐云中清清嗓子:“厉宫主!”

万仞宫弟子目光同情,完了,你死了。

徐云中继续道:“厉宫主,我有事想要请教你。”

嗓音又高又颤,也不知是矫揉造作没作好,还是被冻的,反正听得周围一圈弟子牙根子疼。

从屋里传出一个冷冷的“滚”字。

徐云中只好祭出杀手锏:“与祝公子有关!”

厉随微微一顿,放下手中的湘君剑。

他自然知道这句“有关”可能是假的,但倘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呢。

“进来。”

徐云中关上门,先极快地在屋内环视一圈,确定只有厉随一人,并无附带八个大汉,这才松了口气。

厉随坐在桌边,一身黑衣,目光寒凉。

徐云中及时道:“我被一个挂着面具丑黄丑黄的男人喂了毒药。”

厉随:“……”

徐云中将那一晚发生的事情用极快的速度说了一遍,不快不行,因为他也不想和这“你说完立刻就要死”的凶残目光多接触半刻。

其实事情很简单,那一晚赤天找上砚台铺子,给鹤城第一才子强塞了一粒毒药,威胁他混入祝府的队伍,先与祝燕隐混熟,再伺机下药。

“就是这个。”徐云中从袖中掏出一个药瓶。

厉随自然清楚面具人是谁,他收下药瓶,又问:“你为何要说出来?”

徐云中突然被戳中了怒点,恶狠狠道:“因为我此生最厌恶受人威胁。”

清冷孤傲的大才子,早已被人追捧奉承习惯了,心气多高啊,哪里能受得了这种窝囊气?更别提还要给人投毒,手法之下三滥,光是想想就头晕目眩。

徐云中握住拳头:“我就算中毒不治,也绝不干这种龌龊之事!”

虽然他确实还没活够,但一旦关系到文人的尊严与面子,大才子心中就又油然升起了一股与天地同悲的壮阔,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生死之间,反正我肯定不能和反派油腻蜡黄丑男为伍,呕。

他还是个颜控来着。

厉随道:“这件事,你似乎应该去找祝府。”

我倒是想找。徐云中苦恼:“但祝二公子身边始终有人。”

赤天在砚台铺子时,曾说过在祝燕隐身边也有他的眼线,不知是确有其事,还是只是空口威胁,好让徐云中断了耍心机的念头。而徐老板虽说被毒药惹出了慷慨激昂的悲壮,但他并不是我宁愿现在立刻就死的瞎悲壮——即便是死,他也要看着丑男人先死。

读书人,就是这么斤斤计较,有仇必报。

徐云中继续道:“我分不清祝二公子身边的人究竟是敌是友,便没有同他说,才会夜半来找厉宫主。”

厉随点头:“我会处理。”

徐老板裹着他美丽飘逸的大袍子走了。

没过一阵,雪白蓬松的祝府二公子就来了。

院中的万仞宫弟子:我家宫主好招读书人喜欢!

祝燕隐“咣当”关上门:“怎么回事,我听说徐云中刚刚来找你了?”

厉随双手扯住他的披风领:“你派人盯着我。”

“我盯你做什么,我盯的是徐云中。”祝燕隐催促,“说。”

厉随见他厚厚的披风下裹着单薄寝衣,显然是刚一听说就急匆匆来了,连衣裳都来不及换,便将人抱到火盆边坐着:“急什么,他就是来说了说被赤天胁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