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众人又抵达了一处城池,因为城中水井多,所以这里就叫万井城。不像白头城那么重镇繁华,不过客栈酒肆也不少,挺热闹。
万仞宫与祝府的住处依旧连在一起。祝燕隐白天赶路累了,吃过饭就准备早早上床,门外却又传来祝小穗的悲伤一句:“厉宫主,这么晚。”你怎么又来了。
祝燕隐打开门,他刚刚沐浴完,所以穿得也轻便,在寝衣外裹了件外袍,身形越显单薄。
虽然祝小穗很希望厉宫主能有话站在门口说,但希望之所以称之为希望,就是因为虽然美好,但实现起来并不容易,所以他只好眼睁睁看着自家公子把大魔头放进了房间,很心塞。
祝燕隐找了根木簪,把半潮的墨发挽起来,又吩咐下人送进一壶茶:“厉宫主找我有事?”
厉随递给他一把匕首,是那把白色断雪。
祝燕隐心想,太好了,你终于玩腻了,我还是很喜欢这把小刀的。
厉宫主依旧一副“我超冷酷”的厉害表情,说:“我磨钝了。”
祝燕隐:“?”
他拔出刀刃一看,惊呆了,这是叫磨钝吗,这分明成了一根细细的铁筷子!
厉随其实也想给他留一些刀的形状,但断雪实在过于纤薄,从锋刃往上找,就没有厚的地方,考虑到这雪白的傻子很可能削着削着就把他自己削没了……最后就成了这样。
祝燕隐:“……”
厉随仰头喝下一杯茶,走了,不用谢。
祝二公子还在心痛,我的刀。
祝小穗探头进来:“公子,休息吧?”
祝燕隐无精打采地“哦”了一句,盘算着自己找人重新买一把。
祝小穗手脚麻利地替他铺好床,又将头发细细擦干:“明天不必早起,各门派都要在这里补充粮草,公子正好能多睡一阵。我听说城中有一口几百年前的古井,大得很,附近还有许多酿酒坊,专做花酿,不如买一些送回江南,让府里的人尝尝。”
家大业大,人情世故也就大,祝小穗年纪虽小,在这方面却精通得很。祝燕隐应了一声,扯着被子盖过下巴,又想了会儿心事,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梦里也是大水井。
黑漆漆的,一群人正闹哄哄地喊,水井水井。
一口井有什么好激动的?祝二公子被吵烦了,伸手想捂耳朵,却不小心打到了床柱。
“嘶……”
祝燕隐吃痛地坐起来,床头灯火依旧细弱跳着,方才的水井是梦,可耳边的声音却未消。
“快!去水井坊!”
“来人!”
“快些跟上!”
外头已经吵翻了天。
祝燕隐踩着软鞋跑到窗边,街上的火把连成龙,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正月十五夜,可细看又与花灯游不同,每个人都是神情惶惶的,是发生了大事情。
水井里发现了尸体。
前些日子说要去拜访禅机大师的四位名门少侠,有三人都被勒死后丢入了古井中,若不是今夜有几条野狗闻出臭味,围着井口乱吠,只怕化成白骨也不会有人发觉。
祝燕隐吃惊:“死了?”
“是,惨得很。”祝小穗道,“只剩下一个叫刘喜阳的没找到,也不知是侥幸逃了,还是他就是凶手,亦或也已被害丢进了别的井中,总之现在大家都在找呢,官府也派出了衙役。”
祝燕隐拿过外袍:“我过去看看。”
祝小穗被吓了一跳:“这件事与咱们又没有关系,死人多晦气,说不定还会牵扯到焚火殿,公子去凑这热闹做什么?”
祝燕隐匆匆束腰带:“我也不想凑。”
但与那四个倒霉鬼一起出门的还有谭疏秋,现在闹出这人命官司,沧浪帮又哪里能逃得掉?按照谭疏秋的个性,怕是早就被吓得怂成一团,或者更倒霉一点,被别人咬定成凶手也有可能,还是得过去看一眼局势。
祝小穗拗不过他,只好吩咐所有家丁都跟着,祝燕隐出门时,刚好与正在往楼下走的厉随撞了个正着。
“……”
“公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祝章挤过来问,“咱们现在出发?”
厉随不是很懂这老头,不该管的吃饭喝水一堆规矩,该管的时候却又撒手,黑天半夜要集体去看死人?
祝燕隐解释:“我想去看看谭少主,他好像住在赵福客栈。”
“现在怕早已到了凶案现场。”厉随转身,“走吧。”
祝燕隐答应一声,小跑跟上。
夜色寒凉。
外头仍有不少门派,处处水泄不通,祝府准备的马车无论大小,全部驾不动。
厉随将祝燕隐拎上马背,一路向水井坊驰去。
满街火龙熠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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