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1 / 2)

晚来天欲雪 妄鸦 2546 字 15天前

又是一年正月。

初一刚过不久, 马上就要迎来正月十五上元节。

上元节可是整个凡界和修真界,人妖鬼三族都会过的大节日。

就连平日里冷冷清清的赤霄宫也张灯结彩,挂上了明亮的大红色灯笼, 看上去格外喜气洋洋。

宫内无数衣着繁杂华丽的宫女提着宫灯,和妖仆一起,穿梭在九曲回廊之内。

这段时间, 修真界不太平, 妖族也不太平。归根结底, 还是三月前寒衣节时, 在太衍宗广场上发生的那桩足以颠覆修真界的大事。

当日人人敬仰的标尺楷模, 正道魁首清虚老祖于众目睽睽之下入魔, 血洗苍山, 在西境建立魔门。半月后, 西境一役, 所有胆敢前往讨伐的正道人士全军覆没。至此,再无人胆敢提出半句质疑,恭恭敬敬奉其为魔尊。

以血建立的政权总是最为稳固。谁又能想得到, 三个月前, 入魔之人在修真界还是人人喊打的存在。三个月后, 一切都天翻地覆, 不复存在。

也拜这件事情所赐,妖族和正道的结盟也不了了之。

如同死水一般的修真界波涛汹涌,演变成四足鼎立之势,无一方胆敢轻举妄动。反倒是个个势力的内部, 都开始不太平起来。

现任妖皇对妖族四大世家的打压有目共睹。原本容敛称帝时, 其他世家以为拿捏到了他的把柄, 最后也是从矮个子里面拔高个, 打算扶持这位血统不纯,与背后青丘一族也算不得多亲的皇子上位。

本来他们打的算盘是想找个傀儡皇帝,却不想容敛同其中两族暗中达成约定,动用换血秘法,将自己体内所有不纯的血脉换成了上古妖狐的血,以此要挟其他两族。

那两族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全不想最后容敛釜底抽薪,将他们狠狠地愚弄了一顿,硬生生被人拔去党羽,阴沟里翻了船。

如今容敛到了出窍期大圆满,距离大乘也不过一步之遥,这些世家越发着急了。

他们通知了先前塞进宫内的后妃和公子,有些人容敛甚至连见都没见过,吵得他烦不胜烦。

正月初一时妖皇雷霆震怒一场,将先前最活跃的那几个都狠狠打压了一通,登时偌大一个族内又是寂静可闻,无人胆敢二话。

那些暗潮汹涌,容敛只是冷眼旁观着,嗤之以鼻的同时,越发觉得索然无味。

手握权力太久,也越发对这些人的丑恶嘴脸厌烦。

这个族群永远都是这样,从前是,未来也是。

不论是人类还是妖族,带给容敛的,都是无尽的恶意。

妖族要的是一个君主,他要的是权力,互惠互利,再无其他。

他从来都只有自己。

凝视了远处片刻,容敛随手拿起挂在一旁的大红色外袍披在身上,从宫中起身。

如今已是傍晚时分,远处点亮的烛火明灭,将妖皇深邃的轮廓拉长,映在深灰色的阶梯上,切割出一道道破碎般的剪影。

晚风很冷,轻轻从另一头屋檐的廊下刮过,扫过低垂的褚红色瓦片,扫过潭面上摇曳的莲蓬荷叶,扫起他两鬓垂下的乌发,停在了衣襟上。

他一步一步踏下冰冷的玉阶。

很快便是上元节了,月亮也愈发圆了起来。

男人肩披红衣,站在苍茫夜色里,神色不复往日那般慵懒肆意,反倒冷倦无比。

都说望月应当怀古。可容敛却很少怀念过去,不仅仅因为过去乏善可陈,也多得是不堪回首。

手中没有力量的时候,所有的回忆都没有意义。

他的回忆更是如此,充满荆棘和鲜血。

从来都是命运推着人走,哪怕停着的人不想走。

偶尔有时,在空荡荡的金銮殿内惊醒,他也忽然像是被这孤寂所环绕,心头就像空落落的,失了什么般。

可偏偏,这般过了千年,也未曾有头绪。只会在某时,容敛也会想起,自己很久以前,似乎也愿望着做一个张扬肆意,快意江湖的少年人。

只是后来为了仇恨,为了变强,为了太多纷杂的东西,就此转身踏入权力旋涡。自此,一走便走了好远好远,已然不见来路。

那个红衣少年人早就死在了梦里,余下的,不过一副声色犬马的躯壳。

“陛下。”

远远地,一盏宫灯推开张牙舞爪的黑夜,急急行了过来。

容敛的思绪被打断,颇为不悦地开口,“说。”

妖仆总管是跟在他身旁的老人了,如今一瞥,便心道不好,连忙颤巍巍地低身答道,“回陛下的话,先前陛下吩咐的事情,已经有了新进展。”

他吩咐的事情?

他皱了皱眉,一时半会竟然想不起是哪一件。

“是......数月前您吩咐下人们关注天山周边的事。”

容敛一愣,松了松眼眸。

三月前,正道同妖族结盟,一同向鬼域开战,最后却是以那样的猝不及防的结局收场。

除去清虚子入魔外,最引人瞩目的,便是凌云剑尊死而复生的事了。

众所周知,千年前凌云剑尊在太衍宗龙骨渊之下身陨,原因不明。

作为唯一一个证道成仙的存在,剑道公认的尊者,凌云剑尊受到的关注只多不少,即便是太衍宗明令禁止讨论,这千年来关于剑尊为何成仙后依旧会选择自陨的猜测依旧层出不穷。可谓是养活了修真界一大批茶楼的说书人,是经久不衰的话题。

身为妖皇,或者说,身为曾经凌云剑尊的血契者,容敛自然不会不知道当初凌云真正的死因。

甚至当日正道那些人正是在看到容敛身上附带的魔气时,才提前得知了剑尊成仙后又入了魔的事实。

现在想来,他一直不喜欢凌云。或许其中还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迁怒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