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1 / 2)

他这话说的的确有理,顾景阳揉了揉额头,又问:“猎场一事,查的如何?”

“毫无进展。”江王眉宇间闪过一抹困惑之色,道:“在场的几个宗室,能问的都问了,再没说出别的来,臣甚至觉得……是不是我们当初想错了,根本没有幕后之人?”

顾景阳道:“或许吧。”

“人选择做一件事情,必然是有目的的,然而这两件事——姑且算是有同一个主谋,又或者是存在某种联系,”江王顿了顿,不解道:“臣实在不知道,那个可能存在的幕后之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猎场之中,皇后虽然受伤,但一没有危及性命,二没有伤及肺腑;这次的风波之中,谢家承受了最大的攻击,但只是御史的几句弹劾,于这样的家族而言,根本无伤大雅。

江王甚至于觉得,是不是自己和皇帝太过于多疑,以至于构想出一个不存在的幕后之人,追着查了这么多天。

“朕的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远处有危险在逼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但是却看不见。”

“上一次出现这种感觉的时候,是在太宗文皇帝去世前夕,”顾景阳面色沉静,神情却有种陷入回忆之中的恍惚,缓缓道:“朕原先以为,或许是有人在针对皇后,现在回头去想,或许从一开始,那个人针对的就是朕。”

江王为之一怔,前进半步,有些担忧的唤了声:“陛下……”

“朕很好,朕的神志也很清醒,”顾景阳明白他的意思,微微一笑,道:“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有这种感觉。”

江王心神一定,道:“臣会继续查下去的。”

……

前朝的那场风波,谢华琅或多或少有所听闻,她同顾景阳之间,远没有那么多忌讳,晚间用膳时,便怏怏的问了句:“郎君也觉得我会牝鸡司晨吗?”

顾景阳为她夹菜,轻斥道:“不许胡说。”

谢华琅叫屈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别人说我的。”

顾景阳又为她盛了汤,递过去道:“胡言乱语罢了,枝枝不必理会。”

谢华琅心里总算是舒服了点,闷头喝了口汤,又道:“以后我不去前殿陪你了。”

顾景阳手一顿,道:“为什么?”

“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谢华琅闷闷道:“既然容易引人误会,干脆就不去了。”

“无妨的,”顾景阳又为她捡了块鱼肉过去,温言道:“有郎君在,枝枝别怕。”

谢华琅原本也是为了防止前朝再有闲话,就她自己而言,其实是不怎么在乎的,见顾景阳反对,倒有些满意,莞尔一笑道:“郎君不怕我趁机干政,抢你的江山吗?”

顾景阳正为她挑鱼刺,闻言头也不抬,道:“你以为谁都能做女帝吗?”

谢华琅不高兴了,挺起小胸脯,道:“你看不起谁呢?”

“不是看不起枝枝,而是后宫与前朝是两回事,历朝历代出过掌权的太后,但女帝却只有这一位,”顾景阳情不自禁的盯着看了一会儿,方才挪开眼去,道:“才干、经验、谋略乃至于运气,但凡缺了一个,都难以成事。”

谢华琅凑过去,悄咪咪的问:“我缺了哪一个?”

顾景阳看她一看,同样凑到她耳畔去,低声道:“你哪一个都没有。”

谢华琅“噗嗤”一声笑出来了,笑完又在他腰间拧了一把:“哪有你这么说人的,坏死了。”

两人说笑着用了晚膳,并不曾受前朝之事的影响,到了就寝时候,谢华琅却没急着睡,伏在郎君怀里,问:“九郎,你心里是不是有事?”

顾景阳听得微怔,道:“怎么这样问?”

“你嘴上不说,但我总觉得你心里边有事,”谢华琅搂着他的腰身,关切道:“忧心忡忡的样子。”

情意相通的爱侣,心中有事,总是瞒不过去的。

顾景阳心中一柔,却没瞒她,略经思忖,便将今日与江王说的话同她讲了一遍。

事关自己,谢华琅听得仔细,待他说完,仔细思量过后,神情忽然一动。

顾景阳见状道:“你想到什么了?”

“如果非要说有人在幕后操控这一切的话,”谢华琅顿了顿,见他神态一如往常,方才往大安宫方向一望,悄声道:“会不会是那位?”

顾景阳不意她会说出这个来,倒是怔了一下,旋即失笑,道:“不是她。”

“你如何知道不是她?”谢华琅却觉得他是灯下黑,依偎在他怀里,将心中分析说与他听:“有做这些事的能力与手腕,事后还不被察觉,九郎即便追查,也未能探寻到真相,除去那位,还能有谁?”

她说的时候,顾景阳便静静听着,唇畔含笑,待她说完,才道:“真的不是她。否则,我如何会想象不到?”

谢华琅见他说的笃定,大有绝无错漏的意思在,倒是不那么确定了,迟疑一会儿,问道:“为什么郎君觉得不是她?”

帷幔隔绝了光线,暗色之中,顾景阳轻轻亲吻她的手指:“因为早在两年前,天后便辞世了。”

谢华琅骤然听闻,当真吃了一惊:“啊?!”

“你没有听错,”顾景阳道:“天后退位之后,便被困居大安宫,心中抑抑,常有病痛,两年前便辞世了。”

“可是,可是我从没有听说过此事,”谢华琅诧异道:“再则,别人好像也都不知道——”

她进宫那日,还曾远眺过大安宫,作为女郎,着实对以女人身份登顶地位的天后充满好奇,她甚至想过,将来会有机会见到郑后的,却不曾想她竟早已经辞世了。

“斯人已逝,再大的恩怨也烟消云散了,我倒不至于苛待她身后事,”顾景阳能感知到那小姑娘的惊诧,轻抚她脊背,感怀道:“事实上,秘不发丧,是天后自己要求的。”

谢华琅没有言语,只是静听,他便继续说了下去:“天后临终前说,她此生最大的敌人不是先帝,也不是我,而是太宗文皇帝。若非他驾崩的突然,是否会有女帝登基,便是未知了,而到最后,也是太宗文皇帝亲自教养的我,将她拖下了帝位,临了了,她想赢太宗文皇帝最后一次,哪怕只是名义上的。”

“皇祖父寿享五十一岁,她去世那年,正是四十九岁,只差了两年,便要我名不发丧,等到三年之后再通传天下,以五十二岁的年龄辞世。”

谢华琅听得荒诞,却又觉得这是郑后能做出来的事情,斯人已逝,她这个晚辈,着实不好评论,便只沉默着没有开口。

“我也觉得荒诞,但她那时候已经气息奄奄,迟疑过后,我还是答允了,”顾景阳说及此处,尽管同母亲不甚和睦,仍旧有些感慨:“天后虽登帝位,但辞世之后,仍旧要以先帝皇后的名义葬入皇陵,国祚不传,想来也是意难平,故而有此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