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2 / 2)

顾景阳手指颤抖,竟没握住掌心那团纸条,落到地上之后,滚了两滚,方才停下。

衡嘉先前见他神情有异,便知谢家那位姑奶奶怕是又要作弄人,现下听采青如此言说,一颗心险些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下意识去看顾景阳,却见他亦神情恍惚,状若失魂,心中一颤,慌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又是久久无言,内室人皆噤若寒蝉,却听顾景阳缓缓开口,涩声道:“枝枝有没有再说别的?”

采青想了想,道:“女郎说,从前多有冒犯,请您勿要见怪。”

顾景阳合上眼,道:“还有呢?”

采青有些为难,将头垂的更低:“没有了。”

第20章 疏离

顾景阳径自怔神,内室之中更无人敢作声,采青慑于他威仪,竟不敢抬头。

不知过了多久,采青听他问:“枝枝她,当真没有别的话要同我说了吗?”

采青有些不敢开口,迟疑了会儿,方才低声道:“真的没有了。”

“你听错了。枝枝不会的。”

顾景阳摩挲手中玉佩一会儿,又抬起眼,轻轻道:“我亲自去问她。”说完,也不听她回复,起身出门去了。

采青见他如此,心中一惊,慌乱道:“这、这如何使得……”

衡嘉心中惊惶远胜于她,然而到了此刻,惯来灵敏的口齿却连半分作用都发挥不出。

他快步跟出去,勉强劝道:“陛下,陛下,女郎的脾气,您是知道的,说这些话,想也只是一时气恼,过几日便好了……”

顾景阳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吩咐人去备马,亲自往谢府去。

衡嘉见他如此,当真心急如焚,惯来冷情的人动了心,才更加热切灼烫,陛下以何等心意待谢家女郎,他比谁都清楚,要真是……

衡嘉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

日头渐升,阳光也愈见炎炎,衡嘉汗出如浆,自面颊流下,却顾不得去擦,拼死给禁军统领武宁打个眼色,叫他早些去谢家报信。

谢偃与谢允入宫当值,谢令也在国子监,谢家主事之人,自然是卢氏。

武宁只从衡嘉处听了一嘴,见他神情急切,知道此事要紧,不敢耽搁,令副手先去送信,因为时间紧迫,自然无暇说别的。

卢氏听来人说了,心中微觉讶异,然而语焉不详,也猜测不出什么,只知是同女儿有关,似乎是拌了几句嘴,内中如何,却是一无所知。

皇帝今日至此,显然不欲张扬,她也不曾广而告之,吩咐府中人各安其职,又令人开了正门,亲自去门口迎接。

顾景阳登基几年,并未娶后纳妃,后宫空虚,郑后虽在,却也不能再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至于先帝所留的太妃们,先帝在时便不甚引人注目,现下更是恍若透明,是以宫中并没有可以邀请命妇、主持宫宴的女眷。

顾景阳先前虽也在前朝宫宴上见过卢氏几回,但他显然不会盯着臣妻细看,真遇上卢氏,还是第一次。

谢华琅的相貌更加肖似母亲,他看了一眼,微微颔首道:“谢夫人。”

卢氏屈膝行礼,恭谨道:“臣妇请陛下安。”

顾景阳此时远没有心思同她客套寒暄,开门见山道:“枝枝呢?”

有些事情大家都知道,但若是直言,便有些窘迫了。

卢氏不意他如此单刀直入,心头一突,道:“昨日赴宴,小女有些累了,今日便在院中歇息。”

顾景阳道:“令人带路,朕有话同枝枝讲。”

“……这个,”卢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但见顾景阳神情冷峻,目露肃然,终究还是道:“是。”

……

天气一日日热了,谢华琅也愈发惫懒,令人关闭门窗,在内室四角中搁置冰瓮,用以解暑,这尚且觉得不过瘾,又叫小厨房人备了冰镇梅子汤,懒洋洋的窝在躺椅上,边用边翻书。

听见门外有人敲门,她头也没抬,便道:“我要的书都取来了么?在箱奁里搁的久了,怕会有霉气,讨厌得很,先在外边晾了,再送进来。”

门外无人应声,谢华琅打扇的手停了,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

顾景阳深吸口气,轻轻道:“枝枝,是我。”

谢华琅停滞了片刻,方才站起身,到门前去:“陛下怎么来了?”

顾景阳掩在衣袖中的手无意识的一顿,眼睫轻颤,低问道:“枝枝,你怎么不唤我九郎了?”

“从前是我多有冒犯,陛下不要见怪,”谢华琅眼睑低垂,望着腰间那枚璎珞坠子,淡淡道:“该说的话,我都令采青讲了,陛下今日登门,倒叫我有些措手不及。”

他们二人说话,自然无人敢近前听,故而此刻,也无人见到顾景阳此刻的无措与慌乱。

“枝枝,我不是有意欺瞒你的。从头到尾,我也没有半分假意。”他嘴唇动了几动,终于道:“你第一次去的时候,彼此尚未相熟,我无法开口,再到最后,却是越来越不敢开口了……”

谢华琅客气而疏离的打断了他:“多谢陛下。”

顾景阳顿住了。

“枝枝,”良久之后,他低声道:“那日你从扬州回京,我说要娶你,是真心实意的。”

谢华琅静默不语。

“是我不好,不该瞒你的,可我先前,的确不知该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