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2 / 2)

罗布泊之咒 周德东 3013 字 15天前

记者吧嗒吧嗒嘴,还有瓜的味道,这说明刚才不是幻觉。

难道那个老头在他离开之后,迅速把瓜棚拆掉了?速度不可能那么快。

那是怎么回事?

他认定他想不出结果,那就不想了,继续赶路吧。

他顶着毒辣辣的太阳,又朝山上走了四五里路,四周除了树还是树,漫山遍野的蝉叫得人心烦,却不见一个房屋。站在盘山公路上朝下看,距离谷底有近百米深。路上再没有卡车经过了。记者有点心虚了,掏出手机,想给单位打个电话,却发现这个地方竟然没有信号!这下他心里更慌了。

他只有一个选择——继续朝前走。现在到了高处,风更大了,他好歹感觉凉爽了一些。走了半天,还是不见村庄。

难道那个摩的司机说谎了?他为了多要车费,可能把路说远,不可能把路说近。难道那个瓜棚老头说谎了?两个人素昧平生,他没必要骗他啊。

终于有一辆卡车迎面开过来,记者赶紧停下来挥了挥手。他并不是要打道回府,他只想问一下司机,前面多远有村子。没想到,那辆卡车根本没有停,轰隆隆就开过去了。

记者叹口气,继续朝前走。

他太累了,他决定见到村子之后,一定先买袋点心填填肚子,如果那个村子有小卖店的话。没有呢,只有讨口吃的了。他喜欢这样的经历。

终于,记者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看到山谷里出现了一个湖,湖水清澈,波平如镜。一个人坐在湖边钓鱼,像一尊雕像,专心致志地看着水,一动不动。大热天,这个人却穿了一件长袖衣服,绿色的,头上戴着一顶黄色的大草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听不到蝉叫了,世界一片安静。记者前后左右望了望,依然不见村子的影子。最后,他的视线又回到了那个钓鱼的人身上——他家在哪里呢?

他想从盘山公路爬到谷底,向这个钓鱼的人问问路。可是山崖陡峭,很难下去,而且他离那个钓鱼的人很远,说不定走到他跟前所费的时间,已经可以走进村庄了。最后,记者继续朝前走了,他相信,只要一直朝前走,总会见到村子的。

走出很远之后,记者转头又看了看那个钓鱼的人,刚才,记者在他的右后方,现在,记者在他的左后方。他依然一动不动,等待鱼上钩。钓鱼拼耐心,记者太浮躁,从来就跟钓鱼无缘。

这时候,记者再次听到了惊天动地的引擎声,回头看,一辆大卡车从后面开了过来。记者希望搭上这辆车,于是赶紧挥手,大卡车没理他,风忙火急地朝前飞奔而去。记者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只能闷头继续朝前走。他没看见,对面也开过来一辆大卡车,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他猛地抬起头,就看见两辆大卡车一起滚向了谷底。

记者傻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瞪大双眼朝谷底看去:一辆车滚到了远点的地方,一辆车落在了近点的地方。远处的大卡车四轮朝天,在空转;近处的大卡车侧躺着,已经着火,满地都是空心砖。

从这么高的盘山公路上翻下去,司机必死无疑。记者手忙脚乱地掏出电话,想拨110,忽然想起来,手机没信号。他不知道怎么办了,呆呆地在路边坐下来,朝着那两辆不幸的大卡车眺望。

他又看到了那个钓鱼的人。他依然一动不动,等待鱼上钩。

记者震惊了。两辆大卡车撞到一起,又一起翻下山谷,那声音惊天动地,钓鱼的人不可能听不到,而且,现在那两辆车离他不到半里路,比记者还近一些,他竟然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记者又想起了一样东西——照相机。他赶紧把它掏出来,颤抖着把这个车祸现场和那个钓鱼者的背影拍了下来。他要让读者跟他一起见识一下什么叫冷漠。

拍完之后,记者忽然想到,这个钓鱼的人能不能是个聋子呢?

他站起身,大喊了一声:“哎!那个钓鱼的——”

山谷有回音,可是,钓鱼的人还是纹丝不动,根本不搭理他。

记者决定,加快步伐继续赶路,见到村镇,立即打电话。这是他唯一能做的。司机肯定死了,但是,总得让警察来看看车祸现场,总得让他们的亲人来收尸啊。

记者一直在盘山公路走了几个钟头,还是没见到村子。他越走越感觉希望渺茫。好在太阳偏西,不那么热了。现在,他盼望出现一个黑摩的,不管给多少钱,他都要返回佳木市。可是,天地寂静无声,根本不见人迹。

天色变暗了,记者的心里压力越来越大,他时不时地掏出手机看,始终没信号。就在他彻底绝望的时候,拐了一个弯,终于看到了几盏暗淡的灯火,它们在远离公路的地方!

记者立即下了公路,朝灯火奔去了。现在,他首先考虑的不再是采访,而是找个借宿的地方。

他在茂密的草木中跌跌撞撞朝前走,不知道走出了多远,抬头看去,那些灯火突然不见了,前方漆黑一片。他断定,他看到的不是电灯,也就是说,不存在突然停电的可能,那么,难道那些山民接到了什么号令,同时都熄了灯?

他继续朝刚才灯火出现的方向前行,除了荒草还是荒草,他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比如狗叫。他不敢继续走了,在原地停了下来。回想今天的经历,他忽然意识到,自从遇到了那个瓜棚的老头之后,一切都变得不正常了。

现在怎么办?

他必须回到公路上,不然在这样的黑夜里很可能会迷路。只有上了公路,才有可能搭到车。就算没人载他,他也可以顺路走回佳木市。

于是,他凭着印象朝公路走去。他离开公路之后走了大约半个钟头,现在他返回来了,可是,他走了接近一个钟头,也没有看到那条公路。

这时候他终于明白,他完全迷失方向了。

他又累又饿,不能继续奔走了,于是找个背风的地方停下来,准备熬过漫漫长夜,等天亮之后再说。蚊子铺天盖地地飞舞,个头都很大,记者分明感觉到,它们前仆后继地冲上来,翅膀撞得他的汗毛啪啦啦抖动。尽管记者带了风油精,身上还是被咬出无数的大包,奇痒。

记者最怕蚊子了,他几乎一夜未睡,天色微亮的时候,他双眼猩红,四下张望,竟看见那条公路就在不远的地方延伸着。他骂了一声,快步走了过去。他感觉天堂芃就是一个迷魂阵,他必须回到佳木市,找到当地的同行请求帮助,然后再来此地完成采访。

一路上,除了一辆混凝土搅拌车驶过,他没见到一个人。

上午十点多钟,天又一点点热起来,记者看到了那个车祸现场。那两辆倒霉的大卡车还在山谷下躺着,其中着火的那辆已经烧成了黑糊糊的框架。那些空心砖散落在草地上,无人捡拾。

那个钓鱼的人又来了,他还是坐在昨天那个位置上,全神贯注地在钓鱼。记者看见他的背影,绿色长袖衣服,黄色的大草帽。

记者太累了,他在公路边坐下来休息。他之所以选择在这里停歇,是因为附近还有一个同类。尽管,这个同类很可能是个盲人或者聋人,但还是会让记者的内心踏实一些。

记者一边休息一边等待,他必须搭上车,从昨天早晨离开佳木市之后,他只吃过一个瓜,喝过两瓶矿泉水,除此,没吃一点食物。天气这么热,如果再走下去,他担心自己半路会昏厥。一直等到中午时分,终于从山里又开来了一辆拉木头的大卡车。这次记者改变了方法,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的钞票,举起来拼命挥舞。那辆大卡车似乎看不见他,轰隆隆地开过去了。

记者转动身体,紧紧盯着它的背影,满腹迷茫。这是怎么了?

前面是个弯道,这辆大卡车很快就不见了,只听到它的引擎声越来越远。记者想,是不是这里经常有刁民劫车呢?不然为什么所有的司机都不停车?

引擎声又回来了,越来越近,记者的心激动得狂跳起来。看来,这个司机回心转意了。

这辆大卡车从拐弯处一露头,记者就泄气了,刚才那辆大卡车是红色的,这辆大卡车是灰色的。

记者盯住了驾驶室里司机的脸,他要看看这些冷漠的司机究竟长什么样。这个司机大约30多岁,脸很黑,穿着一件雪白的t恤衫,他紧紧瞪着前面的公路,目不斜视,车速特别快,好像急着冲上战场,或者急着逃离战场。

拐过弯之后,这辆大卡车似乎没有扳回方向盘,它竟然直直地射向了山谷。山崖虽然陡峭,但是毕竟有坡度,这辆大卡车腾空飞起,旋转一周,中途掉下来,撞到山崖上,再次弹起,又旋转半周,终于轰隆一声摔在了谷底,竟然四轮着地,稳稳地站住了,车头朝着湖水的方向。它离另外两辆大卡车只有100米远。

记者愣愣地盯着这辆大卡车,感到呼吸紧促。两天内,他竟然在同一个地段目睹了两起车祸!好像一切都是专门为他编排的,演示的……

他死死盯着驾驶室,希望那个司机能爬出来,又一想,怎么可能!几十层楼那么高,只要摔下去,没有人活得了。

记者把视线慢慢抬起来,又一次盯住了湖边那个钓鱼的人,他还是一动不动,继续等待鱼上钩。记者只看到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