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俩单独待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没错,她原本以为已经哑巴了的老鬼,突然开口讲话了。
叶雉好像还跟她讲了些什么,但是在这种时刻,危素完全听不进去,她心里想着的只有老鬼一个,之前憋在肚子里的气恼也一瞬间烟消云散。
她猛然回过头,对叶雉道:“你想怎么样,就随你吧。”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应,急不可耐地跑回了房间。
叶雉和刘三胖子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刘守:“她是不是精神压力太大,有点错乱了?”
叶雉:“不是没这个可能。”
“靠,原来你丫还活着啊!”关上门,危素立即压低声音先抱怨了一句,然后才问道,“你要说什么?赶紧的。”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关于我的事情么。”老鬼心中颇为犹豫,说得吞吞吐吐,“我现在就告诉你……其中一些。”
“现在?”危素吃了一惊,怎么这样突然。
而且,老鬼的语气听起来似乎不太情愿啊。
“对。”它说。
“为什么你突然有了向我说明身世的雅兴?”危素还是满腹疑惑。
“这你就甭管了,到底听不听?”
老鬼暗道,别磨叽了,老子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心理斗争,好不容易才决定和盘托出的……不,其实也不能算是和盘托出,只是有些事情,它还不能告诉她。
危素怕它反悔,连忙说:“听,我听。”
她走到窗边。
老鬼:“我先问你,这么久以来,你认为我是什么?”
“鬼啊。”危素理所当然地说,“不是当年你自己说投胎走错了路,跑偏了道,就困在我眼睛里面了吗?”
“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老鬼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不是鬼。”
危素不知道作何反应,只是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老鬼继续道:“我是……虺。”(虺:hui第三声)
它终于把自己的真实身份给说出来了,顿时一阵轻松,可很快又紧张起来了,不知道危素听了会怎么想。
“虺?”危素皱眉,搜肠刮肚也没想起那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老鬼暗叹,也难怪她不清楚。
为了避嫌,这方面的东西它都没怎么跟危素提过,就算在闲聊瞎扯的时候说到了,它也是打着马虎眼应付过去。
它打算慢慢地道来,让危素好接受一些,便说:“南朝的时候,有个地理学家叫任昉,他写了本书,叫《述异记》,你知道吗?”
“有点印象,可是《述异记》不是祖冲之的书么?”
这本书危素倒是看过一些,虽然记述的都是鬼异之事,但没多少可读性。
她还记得她读完十来页之后,向老鬼抱怨过书写得无趣,老鬼当时也没跟她提起原来还有另一本《述异记》呀。
“任昉沿用了这个书名罢了,事实上,他写得比祖冲之好多了。”
“哦,我晓得了,可这跟你要说的东西有什么关系吗?”
危素严重怀疑老鬼已经反悔不想说了,所以故意在兜圈子绕她。
“那书里边记着一句话,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老鬼终于一鼓作气地说了出来,“其实他漏写了一句,‘蛇三百年化为虺’。”
“现在,你知道虺是什么了吧?”
信息量太大,冲得危素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已经傻愣在原地不会说话了,久久不动,老鬼的话在她耳膜里轰轰乱响。
她看见玻璃窗上自己的脸,眼睛直瞪瞪的,露出怎么也抓不住要领的神情。
虺,她不清楚,可龙和蛇这两样,哪个人能不知道?
如果说老鬼不是鬼,是虺,也就是说她左眼里盘踞着一条不明生物?
危素不晓得虺长什么样子,可老鬼说了“蛇三百年化为虺”,她一下子就能联想到蛇是长什么样的:冰冷的躯体,滑腻的鳞片,寒凉的眼神,还有那时不时吐出来吓人的红艳艳的蛇信子……
她几乎都能闻到那股腥味儿了,心里顿时一阵恶寒,甚至有点反胃。
“……你怎么不说话?”老鬼问得小心翼翼。
这种语气可从来不是它的作风,可危素还沉浸在巨大的惊诧之中,丝毫没有觉察到。
老鬼心道不好,别是刺激大发了,又问:“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危素攥紧拳头,用指甲狠狠地掐着掌心,试图用疼痛让自己冷静一下,这方法还算奏效,良久,她开口:“你是怎么到我眼睛里来的?”
“这个,小孩没娘说来话长,牵扯的东西太多了,一时半刻讲不清。”老鬼的语气轻快了些,试图让气氛不要那么沉重,“今天咱们就先不讲了,啊。”
这种讲故事哄小孩的口气算什么?危素无可奈何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