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皇上恩典……”
“过来。”
年素鸢慢慢挪了过去,努力让自己的步子踩得稳些。她细细打量着胤禛,发现他清减了不少,眼下也多了些淡淡的淤青,想来方才苏培盛所言不虚。再联系皇后今日的一番言论,不难猜测出发生了什么。
“皇后同你说了?”胤禛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年素鸢心头一紧。
皇后今天早上所说的一番话,是胤禛授意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借着皇后敲打自己么?要不索性装糊涂?不,不能装糊涂,胤禛心里跟明镜似的呢。如今只能咬牙抗下,看看胤禛是什么意思……
年素鸢慢慢跪了下来,低声说道:“是,今日朝见之时,皇后说了。”
她特意挑明,皇后是在“朝见”时,对着大家说的,而不是对着她年素鸢一个人说的。
“哦。♀反派邪魅一笑”胤禛只淡淡地说了一个字,听不出喜怒来。
年素鸢一动不动地跪着,盯着胤禛的脚尖。他不发话,年素鸢便也不出声。良久之后,胤禛才叹道:“起罢。”
年素鸢咬了咬牙,朝胤禛重重叩头。
胤禛有些意外,又有些无奈,叹道:“你呀你呀……朕知道你聪明,可聪明也得有个度。弘时和年家的干系,朕不打算追究。下回不准再这么做了,懂么?”
年素鸢心念急转。
胤禛故意不明说,也是在试探她,试探她知道了多少,做了多少,年家又在这场纷争中持什么态度。
可是,粘竿处能打听出些什么消息呢?……是府中,还是宫中……摆在明面上的消息是,她替弘时找了几个文人师傅,而近日她又让父兄和这几位文人墨客断了关系,也彻底跟弘时断了牵扯。是了,难道胤禛的意思是,她的手伸得太长,已经开始干预朝政了?
年素鸢思量停当,低头认错:“臣妾自知有罪……”
“哦?爱妃何罪之有?”胤禛饶有兴致地问。
“臣妾势利!”眼看着三阿哥不行了,立刻跟他撇清干系,可不是势利是什么?至于“干预朝政”这一条,打死她也不认。
“哈……”
胤禛竟然笑了,意味深长地看了年素鸢一眼,“鸢儿,你一点儿也不势利,你聪明,而且愈发地聪明。倘若早年你进府时,也有这般聪明,朕可得日日念佛!可惜——”
可惜什么,他却没说。
年素鸢身体一松,知道自己这一关算是过了。
她慢慢地扶着桌沿站起身来,又慢慢喘匀了气。
“惠哥儿,来。”
胤禛朝福惠招了招手,语气温和了不少。
福惠瞅瞅他,慢腾腾地挪了过去,怯生生地唤了一声“皇父”。
胤禛比了比他的个子,皱皱眉,又将他抱到椅子上,手把手地教他练字。年素鸢越看越觉得不对,莫说天家抱孙不抱儿,即便是在寻常人家,日理万机的家主也很少会看顾庶子。除非……他想将他变成嫡子。
这个念头一起,立刻就被年素鸢压了回去。
太荒唐了。
她宁可相信胤禛出尔反尔,让皇后替他挑几个满州妃子,再生下几个儿子,慢慢地养着,也绝不相信胤禛有意立福惠为储。她的身份暂且不论,单是年羹尧手握重兵这一条,就足以让胤禛打消这个念头了:幼主、带兵国舅,多么适合篡位……
“年妃?”
胤禛忽然开口唤了一声。
年素鸢松松一福:“臣妾在。”
胤禛揉揉福惠的小脑袋,慢慢地说道:“朕想着,给福惠圈个字,就叫‘晀’,弘晀……”
他握着福惠的小手,如行云流水般地在纸上写了个“晀”字,从日从兆,恰恰随了正经皇子们的序。
年素鸢感觉自己的手在抖。
难道胤禛真的……
她又福了一福,浅笑道:“臣妾替弘晀谢皇上赐名。”
胤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年素鸢心里直打鼓,不知这位爷又起了什么念头。
半晌之后,胤禛才松了福惠——不,弘晀的手,拍拍他的肩,吩咐柔嘉带他下去。末了,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唤住柔嘉,道:“过几日去找你五哥哥玩儿。”
所谓“五哥哥”,是指五阿哥弘昼。
柔嘉应了一声,带着弘晀下去了。
胤禛拉过年素鸢,将她圈在自己与书桌之间,在她的耳边轻轻呵着气:“鸢儿,你说,倘若爷将弘时出继,又将如何呢?”
年素鸢吓了一跳。
胤禛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后宫不能干政,这是从前朝就留下来的宫规!他是刻意要试探她,还是……年素鸢定了定神,笑道:“古往今来,唯有宗室将子嗣出继皇家,哪有皇家将子嗣出继的?”她刻意模糊了“宗室”的概念,没有提及八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