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富嗫嚅半日,才低声说道:“乌珠穆、喀尔喀、科尔沁的王爷们,都认为父亲是皇上的新宠,可劲儿地套近乎。九贝子说,抚远大将军劳苦功高,理当……然后那个就……”
“说!”年素鸢怒喝一声。
“几位王爷在军帐中请父亲坐了主座,位子上垫着虎皮褥子,言语间颇是恭敬,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了。”
颇是恭敬!
单是这一条,就够年羹尧凌迟十次了!
年遐龄脸色大变,狠狠骂了一声“糊涂”,拐杖在地上笃笃地敲,气得要亲自到西北去,揪着二儿子的耳朵算账。年富讷讷地站在一边,一面劝祖父莫要生气,一面还隐隐有些不服。
年素鸢将他扯到一边,悄声问道:“你老实同姑姑说,你心里是不是赞同你父亲的做法?”
“父亲征战颇苦,又胜利在望……”
“难道皇上不能在胜前替换主将么!”
“不能罢?”年富愕然,“父亲早年毕竟帮着皇上夺……”
“噤声!”年素鸢呵斥道,“那个字,不准再提。我跟了皇上十多年,他的脾性,我不清楚么?如今皇上已动用了粘杆处……”她说到“粘杆处”三字时,年富脸色微变。年素鸢心头一紧,续道,“你回西北的时候,好好劝劝你父亲,别再折腾了。”
年富咬牙道:“父亲说,他至少也该封个西北王!”他的声音极低,年遐龄并没有听到。
年素鸢几乎要疯了。
她从未想过,年羹尧的野心竟然这般大。西北王?亏他想得出来!
“父亲说,他对皇上自然是忠心不二。只是他有拥立之功,皇上素来重情义,他觉得不服……”
“这话都有谁知道?”年素鸢额上青筋突突地跳,瞥了旁边的年遐龄一眼。年老爷子仍在跳脚,诸位夫人仍在好声好气地劝他,暂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皇上重情义?是,他对怡亲王是挺重情义的。
拥立之功?是,年羹尧是唯一一个有拥立之功的将军,可是不要忘了,先帝爷驾崩之日,十三爷同样牢牢卡着丰台大营!如今皇上坐稳了龙椅,还能栽培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将军,少一个年羹尧又怎么了!
年素鸢缓了口气,心跳得厉害。上辈子她重病卧床,便已听说年羹尧先是被贬为杭州将军,再被胤禛下了大狱。后来她变成了鬼在宫中游荡,又听宫女们说,胤禛定了年羹尧二十条大罪,三尺白绫赐死。如今,她总算知道症结所在了!
好一个居功自傲的大将军,好一个西北王!连十四阿哥都被胤禛给丢到景陵里去了,他竟然还在异想天开!
“我要到西北去!”年遐龄柱着拐杖出门,身子颤颤巍巍的,“这孩子,真是太不知轻重了!允恭呢?记得告诫允恭,千万不要和江南仕子有什么纠葛!”
“为什么?”年富不解。
“恩科啊,皇上要开恩科,秋闱!古往今来,科场弊案不是在江南就是在京兆……”
年素鸢眼皮一跳。
她记得,她曾经替弘时挑过一些文人做老师。而这些文人,大多都是江南一带的老生了,也不乏考了三五十年也没有中举的。
恐怕如今之计唯有……
自、断、臂、膀!
让年羹尧得胜之后自解兵权,让年希尧与谋士幕僚、“文人朋友”们断绝关系,无论用什么理由都好,年家是万万不能卷进任何政治旋涡之中了!
年素鸢扯住年遐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年遐龄意外地“噫”了一声:“想不到,你久居深宫,竟然比我这个老头子还看得清楚。也好,年富,姑姑说什么,你就照着做,听到没有?”
年富不明所以,被年遐龄这么一瞪,也只能答应道:“孙儿遵命。”
年素鸢低声说道:“还请嫂子们、弟媳妇们看看外头有没有偷听墙角的。今日恐怕是说不成话了,父亲,富儿,咱们约定明日午膳之前可好?”
随后,年素鸢又刻意拔高了声调:“父亲说什么话呢!年家富贵荣华,尽系于皇上之手。本宫忝居贵妃之位,自然要兢兢业业,侍奉皇上,以沐皇恩。富儿,切忌好生告诫二哥,明白么?”
她朝年富使了个眼色。
年富抓抓脑袋,粗声粗气地应道:“侄儿明白了,谢谢姑姑提点。”其实他什么也不明白。
年素鸢又刻意高声和几位年夫人说了些鸡毛蒜皮的琐碎事,便大张旗鼓地回房歇息去了。胤禛不喜铺张,下头的人便纷纷效仿。所以年素鸢这次省亲,住的依旧是未出嫁时的闺房。
一夜无眠。
次日一早,年素鸢依旧是品级大妆在身,接受众人朝拜。年素鸢仔细看过了,盯着她的眼睛不少。早膳过后,年大夫人笑吟吟地邀她一同游园、赏菊。年素鸢琢磨了好久,也没琢磨出什么好点子来。
毕竟年富是年羹尧一手带出来的,让他去顶撞自己老子,或者去坑自家老子一把,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家书
年素鸢知道,若是对年羹尧或是年富说:“皇上刻薄寡恩兼且猜忌心重,若是你执意拥兵自重,下场决计会很凄惨。♀警官叔叔太凶猛”他们定然是不会相信的,指不定还会骂年素鸢妇人之见。
可是这分明又是事实。
年素鸢思前想后,觉得唯有危言耸听,才能真正震住年羹尧。于是,她当着年富的面写下一封家书,命他带给年羹尧:
日日娶念就想要一时时若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