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子臣’。”年素鸢轻轻捏了福惠一把。
胤禛拦下她,将福惠抱到膝头上坐着,饶有兴致地说道:“那你背一段给皇父听听。”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福惠一板一眼地背着,偶尔有几个字音歪了,胤禛也不恼,只是眼里的无奈愈发浓重起来。他望望年素鸢,又望望福惠,重重地叹了口气:
“年妃,若你姓索绰罗氏、富察氏、瓜尔佳氏、或是佟佳氏,该有多好……”
年素鸢心中一震。
立储!
胤禛今夜召集亲王、大臣们商议的,正是立储一事!
东宫太子,要么立嫡,要么立长,要么立贤。
如今皇帝没有嫡子,而王大臣们都觉得四阿哥弘历才是最出色的皇子,但三阿哥弘时偏偏又占了个“长”字,一场夺嫡风暴必定在所难免。而弘昌素来与弘时交好,怡亲王又是总理王大臣之首,所以怡亲王才会自请圈禁庶长子弘昌,以免他日父子反目成仇!
年素鸢身为贵妃,再进一步便是皇贵妃,位同副后,她生下的孩子便是半个嫡子。可是她偏偏姓年,还有一个手握重兵、随时可能被挑唆着造反的二哥。福惠、福沛之所以排不上“弘”字,多半也是这个原因。可福惠今夜的表现,却触动了胤禛心里的那根弦。
年素鸢定了定神,故意曲解胤禛的话,怯生生地问道:“皇上为何不喜臣妾姓年?可是父亲或是哥哥……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么?若是……若是如此……”
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含泪道:“请皇上恕罪!”
“年妃你……唉……”
胤禛苦笑,缓缓摇头,“遐龄、允恭、亮工自然都是好的,你不必担忧。朕……朕先回养心殿了……”
福惠已经一字一句地背到了“兄则友,弟则恭,长有序,友与朋”。
“兄友弟恭?”胤禛重复了一次,眼里闪过一丝冷意,“呵,兄友弟恭!”
福惠被他一吓,登时就卡了壳:“君、君则敬、臣、臣……”
胤禛知道自己吓着福惠了,便安抚道:“莫慌,今日便背到这儿罢,皇父该回去批折子了。“
他深深望了年素鸢一眼,看不出喜怒来。
15试探
在皇家,只会手足相残,永远不可能兄友弟恭。(教主,夫人喊你去种田)
不过或许八王爷九贝子、皇帝与十三王爷,也称得上“兄友弟恭”罢?
年素鸢一面哄着福惠,一面琢磨着胤禛话里的意思。弘时资质平庸,弘历小节有亏,弘昼胡闹荒唐,其他的小阿哥都未成年,照理说,弘历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东宫太子。可是胤禛今夜到翊坤宫来,又特意说了那么些话,却是什么意思呢……
管他呢。
无论弘历是不是东宫太子,或者说,他已经做了东宫太子,她也绝不会让他好过。要怪,就只能怪他的母亲太过心狠!
年素鸢低头看着泪眼汪汪的福惠,方才那一瞬间的犹豫消失得无影无踪。
弘历……她会给他送一份大礼的。
“额娘,可是我背得不好么?不然皇父为何要生气呢?”福惠可怜兮兮地绞着年素鸢的衣袖,小包子脸皱成一团。
“惠哥儿做得极好,只是皇父今夜累了,要先回去歇着。咱也歇着罢,可好?”
“那、那我要和额娘一起睡——”
***
次日一早,齐妃心急火燎地来到了翊坤宫,当下就朝年素鸢跪下磕头,哭喊道:“求贵主子救救弘时!”
“齐妃且起来说话。”年素鸢如今将裕嫔的本事学了个十足十,也是个惯会装傻充愣的,“三阿哥怎么了?本宫怎么听不懂呢?”
齐妃双眼红肿,边哭边说道:“昨儿夜里,皇上将弘时叫过去,斥责了一顿。我本想劝着皇上,可皇上却连我也一起骂了,指责我‘好赖不分’。我……我如何便好赖不分了!”
年素鸢轻轻“唔”了一声,心下暗道:你纵容三阿哥与八王爷有往来,的确是好赖不分了。(魔王是个宅)
“皇上命怡亲王查帐,一路查到了诺敏、阿灵阿,还有远在西宁的九贝子身上。八王爷不过为九贝子说了句话,弘时附和了两句,怎么就成了‘有负朕意’了!……怡王爷、怡王爷也真是,查户部的帐,却查到了自家兄弟头上!……”
年素鸢真想兜头浇齐妃一盆子冰水。
见过蠢的,没见过蠢成这样儿的!
早年雍亲王、廉亲王斗得这般狠,为了龙椅,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八福晋甚至在封王当日,说出“有何喜可贺,恐不能保此首领”的话来。三阿哥竟然还敢为八王爷说话,可不是作死么!
再说了,如今国库空虚,西北交战,国库无银,怡亲王奉旨查帐,不捏出几个大的来,怎么对下头的人交代?!
她定了定神,极力用缓和的语气问道:“依齐妃看,本宫要怎么做才好?”
“求娘娘替弘时说说情,让皇上消消气罢。昨夜我听皇上说了句气话,要将、要将弘时……”齐妃实在无法将“出继”二字说出口,只能深深地朝年素鸢磕了个头,含泪道:“求贵主子垂怜!”
年素鸢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
帮弘时,对她有好处么?
好处是有的,坏处也不少。扶持弘时,便可以暂时牵制住弘历;但弘时与八王爷实在来往得太密切了,连怡亲王都宁可圈禁了庶长子以求自保,她一个小小的贵妃,实在玩不起这么大的戏码。
况且,粘杆处的侍卫们,可还再某个旮旯里盯着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