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浴室给荔枝洗澡, 全程都在沉默, 荔枝听不到他和之前那样一直叨叨叨地和它说话，总是仰头冲他喵喵叫, 顾润舟摸它的头, 最后给它擦身子的时候，顾润舟才肯开口讲话。

他不紧不慢地一条条说给荔枝, 不放心地嘱咐它，让它好好陪着慕沐。

他说：“荔枝, 我不在的时候, 我的小姑娘就拜托你陪伴了, 你别像我一样惹她生气，要乖乖的，知道吗？”

“别总是淘气地到处乱跑, 别让她担心你，你这么聪明, 肯定懂我的意思吧？”

“喵～”荔枝眼巴巴地望着顾润舟，顾润舟扯了下嘴角，问它：“你说我是不是该死？惹她伤心, 让她难过，你知道我刚才在她转身的时候看到了什么吗？”

顾润舟皱着眉，挫败地低声喃喃自语：“她眼里有泪，你说她是不是之前就哭过了, 不然吃饭的时候怎么眼睛会红红的？”

他问完又自己失落回答道：“肯定哭过了吧。”

顾润舟拿过吹风机开了热风给荔枝吹绒毛，在打开吹风机的那一刻，他下榻着眼，嘴唇蠕动了一下。

“我明明，最不想让她哭的啊。”

顾润舟安顿好荔枝就给慕沐发消息：“沐沐你在吗？我可以过去找你吗？”

慕沐的手机扔在了床上，还习惯性的静了音，她此刻正站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他给过她的东西发愣。

书桌上放着一个粉色的大盒子，里面盛放着他给过她的每一件物品。

从一开始的那条脚链，到后来的棒球帽，金牌，甚至连他给她用来盛放薄荷糖的玻璃瓶她都放在了里面。

慕沐拿起盛有脚链的那个扁平的粉色包装盒，打开后如同钢琴黑白键的黑色和白色相间的矩形条块赫然出现在她的眼中，慕沐的手指抚过，从一端轻摸到另一端，动作极其缓慢，脑中闪过他当时在琴房和她的对话场景，那时候的顾润舟，真是傲娇别扭极了，哪像现在这个样子，动不动就说喜欢她。

她的手中捏着那条链子，眼睛瞥进粉盒子里面，望见白色的棒球帽就想到他将这顶帽子戴在头上时的模样，真的很帅气。

棒球帽旁边放的是他送她的金牌，她还记得他说的那句：“要是赢了就把奖牌当生日礼物送你玩。”

他总是说喜欢她，说很喜欢她，到底有多喜欢她也说不清楚，她只知道他对她是真的好，可是这件事，为什么就不肯告诉她？为什么让她蒙在鼓里？难道等他离开的时候，给她一个猝不及防她就能坦然接受了？

慕沐从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会这么难过，在这之前她以为喜欢是一件让人很快乐的事，可是现在她才后知后觉，喜欢他不仅仅会有开心的情绪，还会伤心会哭，会因为他所做的一件事难受堵心，会不知所措，会心乱如麻，会失去理智，会意气用事，会怀疑自己，也会怀疑他，更会怀疑他们感情。

她正在渐渐地恢复理智，她大概能猜到他为什么自己憋在心里不和她讲这件事，无非就是不想让她难过，不想让她因为这件事耽误学习影响考试，对，他不说她是没有影响考试，但他怎么就肯定她在他离开的前夕才知道他过完年就不会再回来了这件事会比她提前知道这件事好受一些？

她现在觉得自己都要难受死了，如果他从一开始就告诉她，她确实会有情绪，但也不至于和现在一样情绪波动这样大，因为那时候知道的话，最起码他们还有十几天的时间可以相处，可以去做很多事。

可是现在呢？他明天就要走了啊，她再也没有时间去和他一起去玩。

而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们也只是中间出去玩了一天而已。

一切都是他擅自决定的。

慕沐捏紧手里的那条手链，咬的嘴唇都泛白，喜欢不是这样的。

她将手链放到桌上，回身拿了一件大衣穿上，开窗就要去找他。

而在她刚刚坐到窗台上正要往下滑的时候，突然有道黑影扑面直冲她而来。

慕沐根本没来得及惊慌就被人抱在了怀里。

顾润舟刚才连续给她发了好多消息她都没回，给她打电话她也不接，他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跳窗过来打算去找她，他不能让她带着委屈看着他离开，走之前一定要把她哄开心。

而他没想到，在他开窗的时候，她正低着头爬窗户，他立刻从窗户里越出向她跑去，然后狠狠地拥住她。

顾润舟抱着她低低地唤，声音愧疚又失落，“沐沐……”

听到他这一声低唤，慕沐本来抚平的情绪一时间又全都涌了出来，她当即没忍住就哭了出来，慕沐在坐在窗台上，被站着的他抱在怀里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落，泪水全都渗进了他的外衣里，她抽噎着说：“喜欢不是这样的，不是你这样的……”

顾润舟不断地道歉，他的拥抱愈发地收紧，任她在怀里哭着发泄情绪。

“你怎么这么讨厌啊，怎么能瞒着我到现在都不说，”她抬手抓住他的衣服，控制不住地哭得越来越厉害，呜咽着嫌弃他：“我讨厌死你了……”

“是，我最讨厌了，是我不对，不该瞒着你，对不起对不起，别哭了好不好？”他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看着她窝在自己怀里哭的一塌糊涂心疼的要命，“你这样哭让我很难受，沐沐。”

“我不想你哭。”

慕沐的手勾着他的脖子，不断地啜泣着，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满脸潮湿，她摇头边哭边说：“从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会这么难受，我不要喜欢你了……”

“沐沐，”顾润舟惊慌地喊她，说：“不要，别这样，我知道你难过，可是我看到你这样只会比你更难过，你怎么对我都行，就是别不要我。”

她缓了口气，继续掉眼泪，将刚才没说完整的话一鼓气全都说了出来，“我一开始想，既然喜欢真这么难的话，那我不要喜欢你了，可是……我一想到不喜欢你心里就会更难受，我怎么样都不舒服，心里乱成了一团，我一直在思考你为什么就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让我最后从我妈那里知道你要离开了你不会回来了……”

“会回来的呀，傻沐沐，我放假了就来找你，不是走了就不来了。”

“我觉得你肯定会说你不告诉我是怕耽误我的学习，怕影响我考试，想让我多开心几天，可是你要是早点说，我不会这么毫不防备，就不会难以接受到像现在这样难受，我们还能有时间计划去哪里玩，我还有好多地方没带你去。”

“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和我说，我一点都不知道，你总说你喜欢我，可是喜欢不是这样的。”

“对不起，是我错了……”他的手揉着她的后脑，“我以后改，什么都不对你隐瞒，你要是还难受，除了不要我，想怎么对我都行。”

慕沐抱着她哭得往回抽气，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半趴在他的身上一直哭。

当所有的情绪全都找到了出口发泄出来，人便会慢慢地恢复正常的思考能力和最基本的理智。

慕沐对着顾润舟发泄了一番，心里虽然还是有点接受不了他下个学期就不会回来上学这个事实，但确实也平静了许多。

顾润舟稍稍松开她，用指腹将她满脸的泪水一点一点地擦拭去，慕沐的眼睛通红，脸颊也很红，她的眼眸微微低垂，声音带着浓重的刚刚哭过的鼻音说：“你真的最讨厌了，一直对我说很喜欢我，让我慢慢地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你，直到我察觉我对你的喜欢已经到了根本放弃不下的地步，你却突然说要离开了。”

顾润舟微抿着唇，微凉的手捧着她的脸听她一字一句地说完，看着随着她说话从嘴里飘出来的热气融进冰冷的空气中，看着她委屈又认真的表情，他低低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

“如果能选择的话，我不会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