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谷稻(1 / 2)

姜姬 多木木多 2480 字 1个月前

河谷其实是晋江在唐山分出一条支流, 名叫汾河流经的一片平缓的谷地。

这里冬天短, 夏天长, 一年八个月都是好天, 到了该下雪的时节, 地上的草还是青的。粮食通常是一年两熟, 有时年景好了, 一年三熟都常见。

又因为河谷离凤凰台太远,皇帝的旨意到了这里都要打个折扣,平时说话算话的是四姓, 分别是张、孙、王、祁。

祁家排在最末,是因为他家发迹最晚。以前排末尾的是李姓,后来此姓突然在一二十年里死绝了, 后来就是这个祁家慢慢上来了。

所以祁家所在的地方, 有祁、李两姓。

祁连山的夫人就姓李。李姓当年嫡脉断绝,家业凋零,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旁支、偏支留下来了不少。

李氏的娘家就是周围最大的一个李姓了, 她比祁连山大六岁, 以前还嫁过一次, 丈夫死了之后,独自带着儿子过活, 祁连山偶在路上碰见一回,就魂牵梦绕的把人给聘了回来。

李氏丧夫后携子独居, 保下家业不受人所欺, 禀性就是个要强的。她以再嫁之身进入祁家,也并没有伏低作小。丈夫的事,她也时常过问,时常插手。祁家人倒是早有微言,只是祁连山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父母兄弟都是外人,只有妻子与孩子才与自己亲,他可不傻。

陶然来了以后,祁连山尊其为“姐夫”,好生款待,一连几日都没有回家。

这日,家里来人送信,李氏说祁连山的老姨的独子不行了,老姨让人送信来,请他赶紧回去。

祁连山就匆匆赶回来,一进门,就看到李氏在屋里坐着,身边是几个爱妾。

祁连山家中也养着许多伎女和妾侍,李氏平时喜欢趁他不在把长的好看的几个叫过来陪她说话逗乐。

祁连山一进来,看到爱妾就知道什么老姨儿子,都是假的,李氏是为了叫他回来。

爱妾上来服侍,他摆摆手让人下去,挨着李氏坐下,“突然叫我回来,是想我了?我在那里陪姐夫,是正事。”

李氏轻轻扇了他一掌,“我才不会骗你。你老姨的儿子确实不行了,寿衣棺材都备下了,我才让人带老姨去看看坟地,点个好地方好埋人,只怕再过两天,丧事就要办起来了。说起来也是你表弟,到时你也要出去露个面。”

祁连山点头:“我记下了。你不喜欢姐夫?”

李氏:“我又不嫁他,为什么要喜欢他?我是怕他坑我们。他嘴里没一句实话,张口就要祁家所有的粮食,这种人,怎么能信得过?”

祁连山叹气,“我又何尝不知?”

祁家,不止祁连山,连祁连山的父亲当年都已经发觉陶然不可信。

但有什么办法呢?

一开始,他们只是想嫁个女儿,联个姻。后来亲事没办成,也不能怪陶然,两地离得太远,一桩亲事走完所有的礼数已经过去了四年,陶然在凤凰台另外娶妻后,祁连山的父亲本来想悔婚,可祁家其他人不愿意。

当时祁家在河谷四城中还没有站稳脚,前有另三家,后有李家旁系。说句不客气的,祁家当时只求能有强援,这桩婚事成还是不成,并不重要啊。

重要的是,他们攀上了凤凰台陶氏。

之后陶然遣人送信,说他还认祁家这门亲。婚事没成是事不凑巧。

他都这么说了,祁家当然更要压着祁父答应了。等他姐姐死了,祁父也死了,陶然步步攀高,成了陶公,最后力压徐公,成了凤凰台上说一不二的人物。

祁连山更是托了这个没见过面的“姐夫”的福,成了家主。

哪里由得他不认陶然?

该是他害怕陶然不认他。

所以,就算祁连山信不过陶然,更不信他口中所说的对祁家的情谊,对他亡姐的情谊——他也不得不信。

他这几日陪着陶然,事事效子侄礼,送礼、送钱、送美,不就是希望能让陶然心中对祁家的情谊真上那么一两分吗?

只是李氏这么一说,就把他心底的隐忧给勾上来了。

“那我们能怎么办呢?”祁连山叹道。

李氏:“派人去凤凰台打探一下吧——别叫别人去,叫我儿子去。一来,他不姓祁,就是被陶然知道了,你也有话说;二来,有我在后面撑着他,也不算是没名分的人,他说的话,该是有人听的。”

祁连山既心动,又犹豫:“让诚儿去……也不是不行。可是让他去,又能做什么?陶公是逃出来的,听说是有人要害他。”

李氏忙问:“他说没说是谁要害他?”祁连山摇头:“他说,担心连累我们。”

李氏:“那就是什么也没说?”祁连山紧皱着眉,点头。

李氏叹气:“就让诚儿去。诚儿打听完了,如果不是有人害陶公,就让他……去报信吧。”

祁连山一惊,连忙摇头:“报什么信?如果我等出卖了陶公,日后会被天下人唾骂的!”

哪怕陶公是个恶人,逃到祁家,祁家也不能反过来出卖他。

李氏说:“诚儿又不姓祁。”

祁连山反应过来,“这样……行吗?”

李氏肯定道:“行,有什么不行的?”她说,“反正不能让这人害了姐姐,再来害我们!”

祁连山在家待了一阵,就又回去见陶然了。陶然没有住在祁家,而是住在祁家的一处庄园里。附近连祁姓人都没几个,全是祁家仆人。

祁连山把陶然放在这里,一是为了陶然的安全,二来也是有一点点防备的意思。

正因为这样,他才必须日夜陪着陶然,避免陶然记恨祁家。

他回来后,陶然不免问起“老姨之子”的情形。祁连山叹了两声,说就在这两天了。陶然就说那到了那天,他是必要去送一送的。

过了五天后,祁家的确办起了丧事。陶然和祁连山一起到的,见堂上挂白,堂下有一老妇诅咒不休。

敬礼过后,祁连山就拉着陶然出来了,不好意思地说,老姨一直都是这么个脾气,请他别见怪。陶然去了疑心,就道不怪,不怪,老妇失子,再怎么失态都正常。

祁连山过后又回了一趟家,见到李氏,询问诚儿去了没有。李氏点头,道人已经走了,“最多月余就可以到了。”

从河谷到凤凰台这一路是越来越好走的,现在天气不冷不热,适合赶路。

祁连山叹了几声,心没放下,反而越提越高了。李氏劝他:“总不能只听他一个人说。他最近有没有再找你说卖粮的事了?”

祁连山摇头,“他要我请张家、孙家、王家的人来。我看,他是想让我们四家联合起来。他还想见几位叔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