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才(1 / 2)

姜姬 多木木多 2387 字 1个月前

赵荟当日等到天都黑了也没见宫中有人出来, 不等宫门前的人驱赶, 他自己就走了。回到家中后, 他叫来从人, 询问赵理三人:“他们现在如何了?”

赵理三人到乐城后没有来见赵荟, 这也是赵荟的意思。固然大王对八姓极为推崇, 但看大王提拔的八姓就可以看出, 大王只爱那些早年落魄的八姓人。所以他指示赵理三人扮成赵家旁系,在朝午王时与嫡脉分家了,此时才出山前来投奔。

这样一来, 大王对赵理三人的心结会少一点,也会更有可能重用他们。

赵荟问起,从人答道:“公子与两个小公子正在考试。”

赵荟点头:“有失必有得, 他们现在这样一路考上去, 倒比我这种的更可靠。”

如今外城的人想上殿面君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容易了,以前是投一部书, 只要言之有物, 就会被宣上殿, 能在大王面前出头。现在却必须要经过重重考试才能上殿。

考的东西也简单, 就是新鲁字与新数学, 还要说一说大王在二环的“德政”。

这明摆着是要大家唱赞歌的。

因为大王的吃相太难看,世家对这个所谓的“考试”是不屑一顾, 当然更不会去参加。而二环的读书人却是“必须”参加的,少考一场都不行, 考前各种“复习资料”都会下发到每个人手中, 白送!考前还有各种辅导班上,搞得更像唱大戏而非为国选才。

不过再怎么像儿戏,贫家子还是踊跃得很。他们跟世家不同,他们想出头,只能抓住每一个机会,哪怕大王的这个考试办得很儿戏,很不像样,既不考诗书,也不考琴棋,更不问师承家传。

也有人感叹这样选出来的人才能用吗?只凭背那几章乱七八糟的《说文解字》,会用那所谓的《数学》演算加减倍数,这就行了?这选出来的是人才还是小吏?大王治国,只用小吏就行了吗?

赵理等三人就在跟《说文解字》缠绵,赵荟遣下人扮成走街穿巷的小贩敲门时,三人真是大松一口气,争先恐后的去开门。

他们三人没有以八姓赵氏之名进城,而是扮成久居乡下的穷读书人,这样一来,就不适合带着家人住个大房子了。但三个人一起住,吃喝都可以从外面买回来,家里打扫的事就一下子成了大麻烦,三人都不会洗衣,不会做家务,第一次点灯险些烧了桌子和床榻后,三人商量过后,还是假装“买”了一个从人,充做管家。

因为只有一个人,平时也需要他们三人帮忙干活。现在从人正在灶上做饭,三人中就分出一人跑去开门,让人进来后,发现正是家中长辈派来看望他们的,三人都松了一口气。

赵理就把此人让到屋内,送上茶水。

那人问:“二公子,老爷担心你们呢。平时生活可有什么难处吗?”

赵理苦笑,拍拍桌上快被翻烂的纸牍说,“我从未想过,读书竟是这么苦的一件事!”

他自从开蒙后,就不以读书为苦,深受师长夸赞。但这一次他是真觉得读书读得脑袋疼。

不止他,两个侄子也是一般无二,他还听到两人偷偷抱怨“大王不喜读书,就叫他好好读啊,他不肯读书就折腾出这新鲁字来难为全天下的人!好没道理!”

不过在他面前,这两人倒是不敢说大王一个字的坏话。

赵理来之前怕这两个侄子不听管教,所以一直都很严厉,现在两个侄子就总是躲开他讲悄悄话。

可他心中也有很多不安,平时不敢在两个小辈面前露出来,对着自己父亲的人,就敢直言了。

“父亲有没有说,我们要怎么见到大王?”赵理问。

此人道:“难道二公子竟然认输了?”

赵理道,“不是我认输,而是这样下去……连什么时候才能登殿面君都不知道了。”

他们现在就被这新鲁字给难为住了。

这所谓的新鲁字,不止有字,还有词,还有许多释意,可这些字大半全都是瞎编乱造的!听说还都是乡野之人写在他们的文章里,大王就郑重其事的选其为新字,这也太不像话了!

除此之外的新鲁字还有拿纪字大改特改的!这些纪字都是上古真神送给人间使用的!每一个字都有着上古真神的意识!怎么可以如此不尊重呢?

赵理第一次看到时都气得头晕,他想不通!这种大逆不道的字冒出来,怎么鲁国的公卿都不管呢?

那人解释道:“当时我也没来,不过听人说,一开始这些字只在乐城城外的流民村里用用,而且用这字的全是流民村的小孩子,所以才没人去管。”

赵理还是不解:“就算是流民村的小孩子用,也不能让他们用啊。就该在一开始把这些字给烧了!砸了!”

那人笑道:“二公子,你在街边看到一个乞丐拿根树枝在地上乱画,你会从车里跑出去把乞丐手里的树枝打掉吗?”

赵理愣了。

那人道:“你不会,因为你根本不会注意路边的乞丐在地上是写字还是乱画。这乐城的世家也是这样啊,他们怎么会把流民区的小孩子在学什么放在心上呢?”他顿了一下,“等发现时,这种新鲁字又被冠以大王的名号,世家自然就有些不好下手了。”

赵理:“那……他们为何不规劝大王?”

那人道:“因为大王没有用新鲁字。一切都是传说。大王到现在还没有一篇文章流出,在大王身边的人写的文章,用的全是纪字。就连投书用新鲁字大王才会看也都是传言,不过是那些贫家之子,以为这样会更容易获得大王青眼才推崇这个新鲁字。”

赵理:“……然后呢?”

那人道,“然后,似乎就渐渐流传开了。”

那人走后,赵理端坐不语。他的两个侄子还在桌前默字,除了新鲁字让他们不太习惯之外,新的纸牍和毛笔倒是用得很顺利。

两个侄子见赵理好像在发呆,又像是在思考,都不敢去打扰他。

练到半夜,两个侄子告退回去睡觉。赵理却铺纸研磨,等到天亮,两个侄子前来问安,就看到赵理在榻上合衣而睡,案几上却摆着一篇写好的文章。

两人悄悄把文章拿到外面就着阳光看,看完两人都是一脸惊讶。

这……是一篇在他们看来“很不要脸”的夸奖大王的文章。

他们可是知道赵理有多恨那新鲁字,可在这篇文章里,他却称这新鲁字是一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创举,称大王只此一功就可名垂青史。

两人又惊又怒,候到赵理起来,不等他洗漱就拿着文章去逼问,非要他说出个理由来。

赵理说:“理由?理由就是……大王走这一步之前,已经算了上百步。他把一件本来应该会招千夫所指的事,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的办下来了。世家目下无尘,却忘了,他们眼中看不见是人,是比他们多上百倍、千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