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燕听得这等秘闻, 又见沈度脸色铁青, 忍不住在旁边多了一句嘴, “侯爷, 公主对侯爷一往情深, 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事情?必定是张耿血口喷人, 攀诬公主。是他想对公主不利……”
朱燕的话并没能浇灭沈度心里杀人的怒火, 反而是火上浇油。张耿说的事情,姬央是绝对做得出来的。当初他们才和离多久,她就可以同郑皓公然出双入对, 拉手搂腰。这就是没读过女戒的女人,根本不懂坚贞为何物。
但有什么办法呢?沈度的怒火更多的其实来自于他自己,来自于他的还是不肯放弃, 还是让朱燕继续全力搜索姬央的消息, 在朱燕发现了姬央的行踪后,他连鲜卑南下的事情都暂且放到了一边, 还是赶了过来。不就是怕他稍微来迟一点儿, 小公主就热血上头的把她的小命玩掉吗?
沈度愤怒、暴躁, 恨不能将姬央吊起来抽一顿才能解恨, 恨不能亲手掐死她算了。可是这许多的愤怒, 在姬央轻轻的“自保而已”四个字之下就全数碎成了渣子,烟消云散了。
“跟我回去吧。”沈度伸出手想去拉姬央。
姬央往后侧了侧身, 走到扑倒在地上的福山身边蹲下,伸手替他将不曾合拢的双眼合拢, 这才起身道:“我不跟你回去了, 安乐这个身份还是死了的好,也不用劳你写休书了。”
沈度被姬央的话气得头疼,上前一步道:“央央不要这样任性,这样只会害人害己。我知道你一路受了很多苦,有很多委屈,跟我回去行不行?”沈度压根儿就不敢提张耿的事情,他也算是天底下最委屈的男人了,媳妇红杏出墙,他连提都不敢提,生怕她更加逆反。
姬央摇了摇头,她连话都不想再说,沈度从来就听不进她的话,还以为她是在任性,她不过是单纯的不想再和他生活下去了而已。
“央央,你还在怪我不肯出兵是不是?”沈度道,“我虽然的确有私心,但北方鲜卑虎视眈眈,我不能不防。对我而言,逐鹿中原的确是要事,但我所求的不过是我中原黎庶能富足平安的生活,所以遏止北虏南下才是要务。若是当时我分兵南下,不仅对付不了樊望,对北虏也会无能为力。”
“这一次是鲜卑三部齐下,局势危急难抗。央央,我昨夜到的洛阳,今夜必须离开。我离开军营是假借受伤出来的。”沈度道。这于他而言已经是被情爱冲昏了头脑。但是他没办法抑制那种冲动。他也会想天下黎民的福祉以后可以再争取,但这一次如果他不来洛阳,万一姬央真的求死,他就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所以沈度悄悄的到了洛阳,除了最信任之人,谁也不知道他的行踪。若是他的属下或者戚母和薛夫人知道沈度为了姬央而孤身入洛阳犯险,对他和姬央都是灾难。
沈度的这番作为若是换做第一次嫁他时的姬央来面对,只怕该感激感动得无以复加了,然而现在的姬央心里连一丝波动也无,因为她忍不住会去想,沈度此番前来究竟是为了她还是为了洛阳地宫的宝藏?
沈度做的每件事总有各种理由。他要去别院,是因为他必须传宗接代。他哄她出家去做女道士是想要护着她,他不肯出兵洛阳是因为他要扼制鲜卑。
姬央心想以后还会有许许多多的不得已和无奈,沈度总是有各种正当的理由来说服她。她没办法再全心全意信任他,也不再视他为她心中的英雄。
姬央犹记得第一次见沈度时的情形,那时候在她眼里,沈度就是可以救人危急的盖世豪杰的样子。如今再看,他气度越发伟阔,气质更加清贵隽雅,连俊颜似乎都被岁月雕琢得更为吸引人,可是在姬央心里,沈度不过就是个一直权衡利弊的逐利人而已了。
既然逐利,又怎可再被信任?
爱得太纯粹不是没有缺点的,那就是要求太高,以至于苛求。
其实也不全怪沈度,他本就是理性多于感性的人,凡事权衡才能走得稳,赢得顺。而姬央是在幻想里将他想得太过美好,如今才会有如此落差。她冲动、热血、任性,所以才没有办法接受沈度。理解他的不得已一回事,但接受却是另一回事。
何况还有李鹤这样誓死效忠的人在身边对比。女人要的是什么?是一个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以她为第一的人。而沈度显然不是,他爱江山远胜于美人。这是理想和现实的差距,有的女人会妥协,而姬央没有。
沈度见姬央依然无动于衷,不得不开口道:“玉髓儿她们没有离开信阳,就她们那些老弱妇孺,你竟然妄想她们能安安全全地走到益州?”
姬央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当时并没有太多的时间留给她去安排。没有走么?“也好。如今信阳总比别的地方太平,你若是觉得她们堪用的就留下,不堪用的直接打发了便是。如今也没什么公主了,就算我带走她们也养不活的。”姬央的口吻太过冷淡理智,以至于沈度竟说不出话来。曾经为了玉髓儿她们挨个打,她就会跟他翻脸回洛阳,如今竟然这样轻易地就放弃了玉髓儿等人。
沈度情知姬央心结太大,却碍于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而时间又紧迫,只能道:“我们先下山,不管你跟不跟我回去,总要去安全的地方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