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1 / 2)

簪缨问鼎 捂脸大笑 2724 字 1个月前

第六十八章伏击

天际, 一道金红光芒撕开夜幕, 从远山深处缓缓升起。冬日骄阳本就难得,这一幕更是美得让人心旷神怡。然而此刻,谁又有心思去赏?吴陵面色青白,手扶箭垛, 望向城下。

在那片荒芜的空地上, 横七竖八倒着十数具尸体,这是昨晚就开始攻城的乱兵。整整一宿,他们冲了不知几次,每次都有二三十人,叫阵攀墙, 甚至背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土, 想要垫在城脚之下。高都的城墙只有一丈六七,叠上几人就能爬上墙头, 吴陵哪敢怠慢, 组织亲兵一次次把他们扫下城去。一直到半个时辰之前, 这伙步卒才消停下来。

可是吴陵不敢有丝毫懈怠, 来攻城的可不止是步卒, 还有大队骑兵!那队击溃他增援大军的匈奴铁骑, 在距离城池不到两里的地方扎下营寨,足足四五百人,就如虎视眈眈的饿狼, 窥探着高都城池。因为这个, 吴陵根本不敢组织人冲出城杀敌, 只能苦苦强撑,抵挡一次又一次的袭扰。

而现在,这伙骑兵开始整军了。

口中满满都是苦涩,吴陵知道,这是匈奴人准备正式攻城了。他们休整了一夜,正是兵强马壮的时候。而自己的部下,却被扰得彻夜未眠。敌逸我疲,这城能守上多久?

“快去禀告郭县令,让他再带一些青壮来!敌军要大举攻城了!”吴陵声音沙哑,对身侧亲随说道。

那亲随跌跌撞撞跑下楼去。吴陵按剑高喊道:“敌军就要攻来了!给我振奋精神!只要守住三天,就能等来援军!所有拼死杀敌的,我给你们请功邀赏!”

城上毕竟大半都是他的亲随,兵卒们稀稀拉拉的一阵呼喝,倒是有些气势。吴陵没说什么,抽出了腰侧宝剑,站在墙边。用那双泛着血丝的眸子,狠狠盯着那伙乱兵。

若是守不住,就一同死在城头吧!

“头领,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卢隆意气风发,大声嚷道。

扎扎实实睡了一晚,吃饱了饭,喂好了马,如今战士们又都恢复了力气,骑在马上,个个都跃跃欲试。

卢葛微微颔首,举起了手里的弯刀,高声喝道:“先攀上城头的,赏十两黄金!”

听到这话,所有人的呼吸都加重了。那柄弯刀刷的挥下:“给我冲!”

群马纵踏,向着那低矮城墙冲去。

“队正,还不动手吗?”草丛里,孙焦悄悄凑到了奕延身边,轻声问道。

在他们下方,是片小小谷地。数十辆大车堆在谷中,除了贼兵的家眷,还有三十余骑守在周围。谷口狭窄,一看就易守难攻。

昨天夜里,奕延亲率一支小队摸到了后方山脊,藏了半宿,就等天亮时突袭。然而现在天已大亮,他却依旧没有发令。虽然晚上轮换着休息过了,孙焦也不免有些着急。那群懒懒散散的匈奴人都开始埋火造饭了,还不动手吗?

“再等等。”奕延纹丝不动,半跪在草丛中,注视着下方情形。

又过了半刻钟,饭香腾起,有灼烤的羊肉,也有滚好的麦粥,守兵三三两两聚在火堆边,开始用饭。孙焦不由自主咽下了口唾液,正想说什么,奕延突然抽出了事先准备的火箭,低喝道:“点火!”

孙焦哪敢怠慢,飞快打燃了艾绒,一簇火苗燃了起来。奕延引弓搭箭,嗖的一声射了出去!

这一箭射的极准,正中最里侧的粮车,天干物燥,又有北风助燃,那车粮草轰的一下着了起来!

“怎么回事?!”“敌袭!是敌袭!”

下面的立刻乱了起来,妇人们开始尖叫,不少守兵丢下饭碗,向着粮车冲去,那可是他们活命的口粮,半点不容有失。另一些人则抽出了弓箭,向着奕延等人所在的方向射了去。匈奴人个个善射,然而奕延选择的位置相当巧妙,十名弓手又一律用的一石半强弓,羽箭顺风而下,射程要远远超过敌军。

惊叫声此起彼伏,又有不少人中箭,匈奴人很快察觉了敌人的方位和人数,几个勇悍的已经拔刀在手:“冲上去!他们人不多!”

眼看那群匈奴人调转方向,朝这边冲来,奕延大声道:“吹号!”

带着号角的兵士毫不迟疑,吹响了号角。低沉的呜呜声传了出去,随着号声,一阵急雨似得蹄声响起。

“糟糕!敌人,还有敌人!”

然而此刻再上马迎敌,已经迟了。冲进谷来的骑兵根本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快马飞驰,刀光闪烁。那群守兵哪还能抵挡,立刻乱了起来。

奕延扔下弓箭,也抽出长刀,大声道:“迎战!”

梁府的操练,长槍是基础中的基础,随后则是刀盾、弓手、骑兵。好的弓手膂力过人,眼准手稳,用刀也不会差,骑兵更是要样样精通。几个弓手毫不迟疑,拔刀迎了上去。

突袭来的出人意料,又是前后夹击,那群匈奴守兵再也无法抵达,迅速败下阵来。眼见难以抵挡,几个悍不畏死的匈奴兵拼命抢到了马,裹挟着家眷逃了出去。奕延并未下令追击,而是命令部下简单隔离了着火的车驾,收拢其他辎重。

乱兵抢来的东西确实不少,不过他并没有清点的意思。翻身上马,奕延道:“留下几个辅兵,转移辎重,其他都跟我来!”

这些粮食财物不过是鱼饵,重要的还是那支敌军。奕延怎么可能分不清轻重?只看这些东西在那伙乱兵心中的分量了!

“快!快杀!敌人又来了!”吴陵嘶声大喊着,挥出长槍,刺中了一个冒出墙头的身影。

“水呢?拿沸水来!”

随着呼喝,四五个拎着木桶的兵卒冲了上去,哗啦一下把桶中沸水全都倒了下去。惨叫声响起,叠在一起攀爬墙头的匪兵齐齐摔了下去。这么一桶热水,足够让人皮开肉绽,而且天气寒冷,水凉了之后,更是能黏住烂肉,让人痛不欲生。只要城上有人防守,这就是最简单的守城工具。

然而杀了一边,还有另一边。趁着混乱,一个匈奴人蹭的一下窜上了墙头,挥刀劈向面前的青壮。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那汉子就抓着咽喉迎面倒了下去。吴陵大喝一声,挺剑迎上。

锵的一声,刀剑撞在了一处。来势太猛,吴陵不由后退半步,那匈奴人嘶吼一声,挥刀再砍!躲不及了!吴陵拼死偏了偏膀子,长剑反撩,一剑豁开了对方肚腹。

“啊啊!”那匈奴人惨叫着倒了下去,几根长槍不分先后,戳在了他身体上。转眼间,大活人就变成了个血葫芦!

“校尉!你的伤!”有亲兵喊道。

“喊什么喊,跟我顶上!”吴陵咬着牙,也不管膀子上火辣辣的痛楚,再次扑到了箭垛前,奋力劈砍着冒出头来的敌人。然而片刻后,他突然大喊一声:“快躲!”

随着呼喊,十几支箭羽嗖嗖从城下射来。躲闪不及,他身边那个亲兵被乱箭射中了面门。这一箭偏了些,中了要害,却未立时夺他性命。歇斯底里的惨叫顿起,传入城上所有人耳中。吴陵咬了咬牙,反手挥剑,给那人一个了断。鲜血顺着剑锋滴落,就像热油溅在了心中。

吴陵咬紧了牙关。要忍,要忍过这一波。这群匈奴人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可怕,四百骑兵分作几批,用箭雨压制城楼上的守兵,然后派劫掠来的奴隶攀爬城墙。有了弓箭掩护,城上大部分守城兵器都无法使用,只能被动的迎战一波又一波爬上城楼的敌兵。也亏得对方人少,若是再多出几百步卒,恐怕城头早就易手了!

从天明一直打到了现在,城头上的青壮都换了一茬,他手下的亲兵,也开始体力不支。若是今晚夜袭攻城,他能守得住吗?

箭雨停了,吴陵再次大吼:“快!迎战!”

然而这次,他扑了个空。墙头没有冒出的人影,那群匈奴骑兵竟然策马离开了城边,聚在了一处。这是要干什么?吴陵不顾危险,探头向外望去。

“你说什么?营地遭袭,粮草被人劫了?!”卢隆气得摔了手上的短鞭,“怎么会被劫?你们三十多人都守不住吗?!”

“那不像是山贼,来得太快,根本挡不住!”鏖战之后又快马奔驰了许久,那个逃过一劫的匈奴汉子早就满面尘土,口唇开裂,嘶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