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人七嘴八舌,捣乱的那几个人声音似乎特别大。
黎耀楠面含浅笑,平淡的声音不怒自威:“我讲课,不许大声喧哗,捣乱者一律逐出课堂,上一次本官已经说过,有问题可以课后提问,现在请安静。”
“凭什么不让我们说,为官之道,学生还有很多疑问,恳请黎大人解惑。”
黎耀楠表情淡淡的:“有问题课后回答,现在是讲课时间,人必自重而后人重之,上一堂课已经讲完,请勿耽搁旁人学习。”
刁修永愤愤不平,父亲为官一声清贫,从不贪污一分一文,家中钱财偶尔还靠母亲缝制绣品补贴,凭什么黎大人轻描淡写几句话,便将父亲的辛劳抹杀,反而成了沽名钓誉之辈,他不服气。
只是,无论他心里怎样想,黎耀楠的说辞在情在理,上一堂没有来听,凭什么为了他们从而耽误旁人的学习进度。
上次前来听课的人心中窃喜,自以为得到了黎大人的私密传授,再次庆幸自己没有缺席。
十二皇子暗暗记在心里,这种四两拨千斤的法子,黎大人运用得很不错。
十三皇子心不在焉,压根没有注意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唯有十二皇子心里透着欢喜,黎大人虽然官居三品,威严也不怎么样嘛,如果换成叶大人讲课,绝对不会有人胆敢出言反驳,只是......怎样拜叶大人为师,却让十二皇子有些为难,近几日自己频繁造访学士府,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或许还是得请母妃想想办法,凭借舅父的颜面,他想叶大人应当不会拒绝。
黎耀楠清了清嗓子:“朋党之说,自古有之,惟幸人君辨其君子小人而已。大凡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与小人以同利为朋,此自然之理也......”
“然,演变至今,朋党之说已然成为排斥异己,各方势力之间结合起来的互相争斗,朝堂上,朋党之争比比皆是,魏朝时期,梁泰是忠臣,史高义同样是忠臣,两党政见不同,尽管均是为了朝廷,双方态度仍然相去甚远,争持日久,最后变为意气相攻,矛盾就此一发不可收拾,魏朝后期的混乱,两党之争功不可没,梁泰逝世,史党一时风头无两,梁党一系的朝臣纷纷下马,朝廷自此变得混乱,直到魏文帝继位,为了抵抗史党,魏文帝宠幸宦臣,使混乱的朝廷更加腐败,奠定了亡国的根本,此乃史书之鉴。”
黎耀楠歇了口气,浅浅呷了口茶,接着道:“无论梁党和史党,在我看来,均不是好官,权势迷惑了他们的心智,到了后期两党之争已经不是政见不同,而是为了利益互相攻击。”
不少学子纷纷点头,一脸若有所思,朋党之争,从前不是没有人说过,然而却没有黎大人讲的这样详细。
上次黎耀楠留下的课题,正是梁泰。由于史高义权势滔天,魏文帝一边畏惧于他处处顺着他,一边提拔宦臣进行对抗,却不知宦臣早和史高义连成一气,梁泰的死亡反而成就了他的英明,不少人会在心中暗想,如果梁大人没有去世,史高义定然不敢一手遮天,魏朝也不会亡败。
只是,他们却从未想过,若是没有两党之争,朝廷又岂会越来越乱,初时,梁、史两位官员至少是一心为民,演变到后期尾大不掉,除了继续争斗他们身不由已,加剧了魏朝亡国的速度。
黎耀楠浅浅笑着,轻飘飘扔下一个炸弹:“下面我们来讲讲前朝的崇安之变。”
学子们纷纷变了脸色,崇安之变是一个敏感的话题,前朝高祖皇帝原是罪妃之子,从小不受皇帝宠爱,十三岁混迹军中,渐渐才得到皇帝赏识,隐忍三十余年,先皇驾崩以后新帝即位,国号崇安。
可怜这位崇安帝,只坐了一天皇位,当天晚上高祖发动政变,领兵攻入金銮殿一举大获全胜,此次逼宫,号称崇安之变。
十二皇子一脸谨慎,黎耀楠当真胆大包天,明知现在局势微妙,他竟然还敢说出如此敏感的话题。
十三皇子早就不见了人影,乘着十二哥不注意,偷偷溜出去玩儿了。
十六皇子兴致勃勃,心里有些幸灾乐祸,十二哥拜了这样一位老师,以后肯定少不了烂摊子,太子哥哥纵然被废,十二哥也不足为惧。
十六皇子打着他的小算盘,或许可以把十二哥拉拢过来,当自己的左膀右臂。别看十六皇子年纪小,他的心却一点也不小。
只可惜,他们谁也没有料到,黎耀楠的话题是敏感,所出之言不仅半点不犯忌讳,甚至还隐隐奉和了皇上的意思。
不过想想也是,黎耀楠若真是蠢人,没有几分本事又怎么可能得到皇上的看重。
十二皇子打心底里钦佩,不知不觉间认定了这位老师,他以为黎大人讲课不拘一格,从来不是书面一些枯燥的东西,很多地方值得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