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晚成看着云层之下的皑皑白雪、银蛇蜿蜒，红日已不复踪迹。

结束了。

彻彻底底地结束了。

未来的路，她一个人，也要走得很好。

……

此时此刻的叶南平，坐在会展中心外的台阶上，手里还拿着向延卿助理的手机。

手机已经重新锁屏，他无法再拨出那个号码——他也不会再拨出那个号码。

一切都结束了，如她所愿。

只是他眉心的刻痕，就和这无星无月也无风的夜晚一样，再也化不开。

……

一周后，摄影大赛决赛结果公布。

第一名是陆渺。

所有参赛者比赛时都只公开了编号，叶南平万万没想到，陆渺也会参赛——这人已经独立出去做工作室，肯定不屑於in studio提供的价值百万的三年合约。

却原来，陆渺看中的，是别的奖品。

陆渺的参赛作品，虽然看展观众的投票率不是最高，却是拍卖会当晚拍价最高的作品，综合得分第一。

高价拍下陆渺作品的买家，是向延卿的朋友，一个香港女人，陆渺的摄影工作室，也是这个香港女人出的资。

很明显，她在砸钱捧自己的小狼狗。

作爲这次比赛的冠军，陆渺开始筹备爲时尚风行拍摄封面，以及整版的个人专访。这才是陆渺真正想得到的。

姜楠这人，历来不爲金钱折腰，砸钱是绝对换不来封面和专访的，但陆渺如今是大赛冠军，这些都是他「凭实力」得来的，如果他能抓住这次机会，敲开时尚圈的大门，未来可期。

叶南平虽然还不知道辛晚成回没回国，但想必她已经已经知道了比赛结果。

在最后那通电话里，她已经说得很清楚，他只能接受分手这个事实，她说的都没错，他也承认，自己对她，确实还没到爱到分不开的地步。但他还是偶尔几次，把车开到了她的租屋楼下，就像失眠一样，想控制也控制不住。

或许，这就是她所说的习惯吧……

失眠已困扰他多年，对她的习惯，她，他又得多久才能戒掉？

三天后，叶南平爲菲尔gX系列拍摄广告，取景就在华贸，时尚风行的总部也在这儿，姜楠得知他在顶楼天台拍广告，中午约他吃饭。

上个月，也就是他那位前女友开始玩消失的第一天，他因状态不佳、吓哭了模特，最后不得不延后拍摄，那次其实就是在爲时尚风行拍摄电子刊创刊一周年的封面，时尚风行的电子刊自创刊以来，销量一直上不去，时尚风行砸了不少钱，创刊封面和周年刊封面都出动了叶南平，却也只是短暂地冲了冲销量——约在华贸的大董吃午饭时，姜楠还笑着问他，上回怎么把模特都吓哭了。

「当时秘书告诉我，你需要延后拍摄，我挺不可思议的，那还是你第一次工作状态这么差吧。」

「姜主编，你请我吃饭，就是爲了取笑我这事？」

姜楠笑笑：「算了，不兜圈子了，其实，我是想向你打听个人。」

「谁？」

「你前助理，那个叫辛晚成的。」

「……」

叶南平没想到，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会是在这个场合。

他正了正脸色：「你怎么知道她已经是我的前助理？」

姜楠一笑。

看来这其中有一番故事。

姜楠放下筷子，双手交合搁在桌边，看样子有不少话要说。

叶南平便也放下筷子洗耳恭听。

……

原来辛晚成消失的那三周里，干的第一件事，不是去坦桑，而是找了姜楠。

辛晚成告诉姜楠，她辞职了，打算去Spéos摄影学院进修，爲期一年，想请姜楠帮她写一封推荐信。

她之所以想请姜楠帮这个忙，是因爲Spéos学院和大多数法国艺术类院校一样，只接收有艺术基础的学生。这话的意思基本等同於，他们只招收本科是艺术专业的学生。辛晚成本科学的是新闻，这一点就够她第一轮就被刷下来。可她这人，从来都是想要的，就必须达成，这不，她就很快想到，可以请姜楠帮自己写推荐信。

学院的校长，皮埃尔伊夫�6�1马赫——这位老牌法国商业摄影师，和姜楠是忘年交。

姜楠问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和皮埃尔伊夫�6�1马赫交好，辛晚成也没瞒她。

皮埃尔伊夫�6�1马赫是80年代法国知名摄影师，辛晚成在向延卿的艺术馆里还见过皮埃尔伊夫�6�1马赫的作品，其中的牵綫人，就是姜楠。向延卿这次办的巡回展展册上就有写。

网上也能查到，姜楠刚毕业时，在当年的香港时尚杂志工作，和正值事业瓶颈期的皮埃尔伊夫�6�1马赫结识，辛晚成合理猜测，如今十几年过去，二人应该已经成了忘年交。

「你这个前任助理是个人精，去年咱们在上海拍摄十周年刊封面的时候，她加了我的秘书，和我秘书的关系一直维系得不错。这次我的秘书，就帮她制造了和我偶遇的机会。」

姜楠说这话时的表情，教人看不出是排斥还是赞赏。

叶南平只能把锅往自己身上揽：「她在我手底下工作的时候，我就常告诉她，凡事都要尽最大努力。我就不喜欢轻言放弃的人，姜主编，想必你也是。」

姜楠笑笑，看来是不认同的：「她第一次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我就已经拒绝她了……」

叶南平交叠着的指尖稍稍一紧。

姜楠却留了后话：「可她还不放弃。」

叶南平松了指尖，失笑摇头。

果然是她的风格。

那时，向延卿举办的摄影大赛刚刚开赛，辛晚成提出一个交换条件，如果她能拿到冠军，是不是能证明她的艺术素养？姜楠就能帮她写推荐信。

叶南平嘴角的浅笑还未收起，已先僵住——

结果他和姜楠都知道，她没能拿到冠军。

其实在得知决赛结果的那几天，叶南平有想过给她发消息，她比赛失利，应该挺失落的。可是，他又以什么身份安慰她呢？想到这个层面，他又把没拟完的信息都删了。

可原来，比赛结果对她来说，不仅仅是百万合同，还有她的留学计划。

最让人难过的，或许不是失败，而是拼尽了全力之后，依旧失败……

不知爲何，叶南平突然想到她那双眼睛。

那双和他说「再见」时的眼睛……

拼尽全力却依旧失败，偏还要倔强笑着的眼睛……

【幕后小剧场】

赵子由：帮，或者不帮，is a question……

叶爸爸：……

赵子由：你帮她，她可就要远走法国了。你不帮她，你又忍心看她难过吗？

叶爸爸：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