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可闫佳似乎没接收到辛晚成拒绝的信号, 直接进了房间, 没一会儿拿了一堆套套出来, 一屁股坐回地毯上,当着辛晚成和商瑶的面, 将手中的套套像展扑克牌似地展开, 用下巴点了点辛晚成:「选一个。」
辛晚成和商瑶都惊了。
她俩从没见闫佳带男朋友回来过夜, 怎么套套的囤货量这么……惊人?
「快点呀,别磨蹭了!」见辛晚成冲冲不动手, 闫佳等不及了, 直接从一把套套中抽了一个出来, 直接扔进了辛晚成搁在单人沙发的挎包中。
闫佳见商瑶还盯着茶几上这堆套套走神, 挑眉问:「你也来一个?」
商瑶连忙摆手:「不不不我暂时不需要。」
「行,那有需要的时候找我。」闫佳把剩下的套套全收了回去, 继续吃小龙虾。
辛晚成在励志和冲动间拔河半天没个结果, 愤懑地直锤抱枕:「不行啦!我万一真霸王硬上弓,他绝对把我开除。我不能爲了个男人把工作丢了……」……就算这个男人她喜欢到不行。
商瑶仔细琢磨了下, 也觉得不妥,但很快退而求其次:「没让你真把他睡了,但是,把他灌醉, 套个话总行吧。万一他真是那儿受了伤, 那方面不行,你也好趁早断了对他的念想。」
闫佳吃了商瑶买的小龙虾,自然是点头附和:「是的没错, 那方面不行的男的,其他方面再优秀都不能要。」
辛晚成拎起一只小龙虾塞闫佳的嘴,可让她别再说了。
……
然而辛晚成什么都还没做成,就出事了。
之前她拍的那位章毅,自杀未遂住院了。
就在in studio和许安宁联合策展的摄影展《明天》开展的第二周。
许安宁拍的纪录片也叫《明天》,摄影展作爲纪录片的联动,本意是爲了帮助更多人了解ptSD这个群体,可谁也没想到,这些好意,因爲章毅的自杀,一切都变了质。
章毅的母亲要求许安宁以及叶南平销毁章毅的所有影像资料,幷要求赔偿,不然就要告他们。
所有人这才知道,章毅的ptSD压根没有痊愈,章毅急着重新投入新生活,背着父母和心理医生停了药。
许安宁态度很坚决,她之前答应过章毅,一定会让纪录片上映,作爲祝贺章毅回归正常生活的礼物,如果章母提出的这一切要求幷非出於章毅本人的意愿,她有权拒绝。
章毅曾在纪录片的采访中透露过,他从小就生活在母亲的严格管控下,虽然他知道这一切是源於母爱,但母亲对他的过度保护令他窒息,他觉得他之所以比那些和他同样目睹了枪击案的同学们脆弱那么多,几年都走不出阴影,和自己母亲从小到大的过度保护脱不了关系。
这段采访,后来在章毅的要求下删除了,没有剪进片子里。
谁也不知道章毅这次自杀究竟是因爲什么,章毅人在医院,联系不上,章母也拒绝他们探望。
章母一怒之下,把事情曝光在了网上。许安宁的坚持,遭到了网友的口诛笔伐,觉得她的纪录片是建立在ptSD患者的痛苦之上。
之前看过摄影展的一些路人,出事之前,还在纷纷感慨摄影展立意深刻,在这之后风向也变了,开始发文发照片,谴责摄影师这种吃人血馒头的行爲。
摄影展上章毅的那些照片,全是辛晚成拍的。摄影师一栏写着辛晚成的名字,竟还有人翻到她的微博,駡得实在太过难听,她只能把评论关了。
辛晚成的朋友们好些都看到了新闻,包括向衍,前几天都特意打电话给她,问她有没有受影响。
辛晚成只能回以一声叹气:一言难尽。
现在只希望她爸不会看到新闻。她换工作的事一直瞒着她爸,可不能因爲这事儿露馅。
其实严格算来,分摊到她身上的这一点点火力压根不算什么,因爲大部分网友都跑去駡叶南平了。
In studio的官微也公众号下,全是给叶南平点蜡的。
叶南平六年前在叙利亚拍摄的照片也被人翻了出来,直指叶南平既冷血有不要脸,当年爲了普利策奖见死不救,如今爲了办展,害人自杀。自杀的应该是他,而不是可怜的章毅。
这一来二去,章母站上了道德制高点,提的要求就更过分了,之前还只是要求删掉章毅的影像,如今直接改口,要求许安宁销毁所有素材,纪录片永久不得上映。
许安宁那边,辛晚成很久没见到她了,但叶南平,似乎幷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还在照常开工,辛晚成被駡了几条就忍不住关了微博评论,纳闷他怎么抗压能力就这么强,莫非他压根没看网上那些駡声?
但很快,叶南平的其他工作也受到了牵连,几个原本已经敲定、就差走合同的拍摄项目,几乎在一夜之间都因爲杂七杂八的原因,被搁置了。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甲方们突然集体出问题,是因爲网上愈演愈烈的风波。
春节假期临近,叶南平索性让大家提前放假。
闫佳赞助给她的套套,辛晚成都没从包里拿出来过,就被打发回了家。
从之前忙得脚不着地,到现在突然闲得冒泡,辛晚成还没来得及适应,网上就闹得更精彩了。
不知哪来的正义人士,闯了摄影展,直接对展出的照片泼墨。艺术馆的工作人员也受了牵连,被墨泼了一身,视频传到网上,引来多方叫好
艺术馆不得不暂时闭馆,策展的工作群里发来这些消息时,辛晚成正在家里收拾行李,她已经买了票,准备提前回老家过春节。她今晚上约了向衍吃饭。向衍之前约了她好几次,她都推了,欠他的这顿饭,正好今晚补上。
可艺术馆的事一闹,辛晚成哪还顾得上这些,当即放下刚叠好的牛仔裤,点开转载到群里的视频,视频底下点赞最高的一条评论:「面对不要脸的人,就该这么做,解气。」
辛晚成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了。
再看群里,所有人都气得跳脚,唯独叶南平没有吱声。
难不成他当年因爲一张叙利亚的难民照,已经被駡出经验了?不然谁能做到这么淡定?
辛晚成就做不到,她在群里私敲了展馆运营,问他那些照片要如何处置。
运营回复她:还能怎么办?只能扔了。
那些照片里可也有她的心血,辛晚成不甘心,裹上外套出门,直奔艺术馆。
到艺术馆时,天已抆黑。
大门紧闭,辛晚成趴在玻璃门上,冲里望了一眼,里头空无一人。
运营给了她门禁密码,她输密码开门,走过空落落的前台,来到展厅,开灯的那一刻,眼前的一幕牵住了她的脚步。
那帮正义人士就是这么践踏别人的心血的?
这不仅仅是In studio和许安宁的团队心血,从选片,租场地,策展,美工,布景到宣传,所有人的心血,如今却只剩一堆被扯得乱七八糟的幕布,被泼了墨的墙,被砸坏的相框,以及破损的照片。
章毅的那组人像照是被破坏最严重的,清洁工暂时把它们扫到了角落。辛晚成蹲在这堆照片前,慢慢拾起一张。因爲相纸的折痕,照片中,章毅的大雪初霁般的笑容都被扭曲了。
辛晚成试图把相纸展平,可越是用力,相纸越是扭曲。
辛晚成还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逗笑章毅,抓拍下这个瞬间的。
她试图把相纸上的墨迹抆掉,也是越抆越脏。
眼前一热,就这么被气哭了。
这比伤心哭了还难受,辛晚成一屁股坐在地上,咬碎了牙齿都忍不住。
身后响起脚步声。
脚步声的主人应该是看见她了,在辛晚成倒吸鼻涕的时候,停下。
辛晚成狠狠抹一把脸,还是气得不行:「你们都不知道把场馆打扫干净了再走吗!」
这一地的狼借,一地被践踏的心血,辛晚成刚吸回去的鼻涕又流了下来。
她一摸包,没有纸巾,鼻涕都快流到嘴里,辛晚成气得把包也摔了。
正摔到一双白鞋前。
白鞋的主人在辛晚成身侧蹲下。
递过来一包纸巾。
辛晚成这才抬头看对方。
不是场馆的工作人员。
一地狼借之中,坐着一个狼借的她,眼泪鼻涕都挂在脸上,看着叶南平。
「叶老师……」
「抆抆鼻涕。」
辛晚成顿了三秒,接过纸巾,把鼻涕抆了。
「他们太过分了!」辛晚成终於有个人可以告状,不那么气了。
他却没有指责任何人,只告诉她:「你要习惯,这个世界,不会温柔对待任何人。」
说完,也抽了张纸巾出来,帮她抆脸上蹭到的墨水。
辛晚成看着他的手,看着他没有情绪的脸,他说,这个世界不会温柔对待任何人,他却那么温柔地,对待她。
……
辛晚成站了起来,还是不甘心:「那我们就这样任他们胡作非爲?」
她可不信什么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的鬼话。可叶南平那么平静,辛晚成真怕他不当一回事。然而在她双目直勾勾的锁定下,他一笑:「谁说我打算放过他们?」
「……」
「我来这儿,是等律师一会儿过来,调监控取证。」叶南平扭头,示意了一下各个角落的监控,「他们来这儿破坏他人财産,不要以爲打着正义的旗号,我就拿他们没办法。要告一样告。」
这答案确实解气,可辛晚成想了想,先怂了:「那你不怕网友又因爲这事駡你?」
他敛了笑:「你觉得我在乎吗?」
……
律师一会儿赶到,取证,报警,一样没落下,辛晚成帮不上忙,先撤了,抱着一堆破损的照片回了家。
in studio被黑得工作都停了,她也必须得做点事。
章母一直不让他们接触章毅,可章毅一直不露面,这个事情就没完。所以当务之急是找到章毅。
辛晚成大晚上抱着一堆残破的相纸回了家,闫佳出了房门吓一跳:「你这是上哪儿捡垃圾去了?」
「这是我第一次参展的摄影作品,我得留个纪念。」
辛晚成带回家的是章毅的这组人像,底片已经被章母销毁了,摄影展上的这些照片成了绝版,即便破损成这样,辛晚成也没舍得把它们扔进垃圾桶。
但她现在暂时顾不上修复照片,一回家,连卧室门都没进,就抱着电脑、盘腿坐在沙发上,把章母这段时间受访的视频都找了出来。
其中有几个视频的背景一看就是在医院,辛晚成想着,把那家医院找出来,应该就能顺藤摸瓜找到章毅。
闫佳凑过来帮忙,辛晚成让她别给自己添乱,闫佳却胸有成竹:「交给我。我抓男朋友偷腥,可是福尔摩斯的级别。」
辛晚成这才半信半疑地把她从视频上抠下来的医院图发给了闫佳。
闫佳直接把医院图群发给所有所在地在北京的微信好友,不仅自己转发,还发动朋友们转发。
正等着答案,辛晚成手机响了。辛晚成一只手还在反复划拉章母的受访视频,另一只手摸过手机。
是向衍发来的微信:你人呢?
辛晚成一惊。
这才想起来,今晚约了向衍吃饭。
……
辛晚成一咬牙,奢侈了一回,直接打车去了蓝色港湾。幸好他俩约的餐厅还在等位,她到的时候,前头还有五桌。
向衍坐在店外的塑料凳上,拿着排号单,辛晚成小跑过去,他抬头见到她,直接起身,把塑料凳让给她,嘴上却没饶她:「您可真忙,我都提前一周预约您了,吃饭这事你还能忘得一干二净。」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近水逆,倒霉得要死。」他让出来的凳子,辛晚成没坐,直接把他摁坐回去,「这顿我请,赔罪行了吧?」
「你请啊?」向衍摸摸下巴,突然又站了起来,「那去隔壁牛排家吃。蓝蛙比较贵。」
「可别可别!」辛晚成连忙又把他摁了回去。
爲了打消他吃贵的念头,辛晚成讨好:「我去给你买杯喝的。想喝什么?」
周末,哪哪都排队,辛晚成好不容易买了两杯奶茶从负一楼回来,摸出手机看了看,向衍还没给她打电话,看来还在等位。
她刚来到餐厅门外五米处,手机就响了。
还以爲是向衍终於等到位子了,掏出手机一看,却是闫佳的来电。
辛晚成赶紧接通。
闫佳还真的找出了章母受访的背景是哪家医院——
阜立第一附属。
辛晚成没想到闫佳的朋友圈这么管用,忍着兴奋,赶紧追问:「是不是章毅在哪个病房,也能查到?」
「这个嘛……」闫佳顿了顿,「我可以试试,但应该没那么快。」
辛晚成激动得双手扶着手机:「社交女王,拜托拜托!」
在她和闫佳通话的工夫里,向衍那边终於等到了位子,给辛晚成打电话让她赶紧回来,电话却提示占綫。
服务生已经准备领向衍进餐厅,向衍起身同时四下一张望,正好瞧见五米开外的辛晚成。
向衍当即起身冲辛晚成招手。
姑娘正双手扶着手机,不知正开心些什么,压根没注意到他。
向衍不得不让领路的服务生等一等,自己先去拉辛晚成。
他走到辛晚成面前时,辛晚成刚挂电话,眼里的兴奋劲儿还没消。
向衍拉她:「赶紧的,轮到我们了。」
话音刚落,辛晚成就跳了起来,给了他一个很突然的拥抱。嘴上还念念有词:「太棒了!太棒了!」
虽然这个拥抱短暂到可以忽略不计,辛晚成半秒后就撒开了手,直接朝餐厅走去,向衍却生生楞在了原地,半天没动。
只是等到了位子而已,她至於……这么开心?
……
三天后,闫佳把章毅的病房号发给了辛晚成。
不枉辛晚成爲了多留几天,回老家的高铁票都改签了。
章毅住院的近况,闫佳也替她打听到了。章毅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医院的医护人员都有所耳闻,章母又强势,很快就在住院部出了名,护士们轮班时碰到章母,都格外小心翼翼。
章毅洗完胃之后没什么大碍,已经可以出院,腾床位给别的病人,但章母死活不依,必须留章毅住院观察,也不允许任何人探望章毅,听说章毅的女朋友上回来医院,都被章母赶走了。
辛晚成把章毅的房号转给叶南平,叶南平没回,辛晚成等不及,自己先行动了。
可惜她还没进病房,就被章母拦下。
章母和她在摄影棚有过一面之缘,当即认出她来,辛晚成吃了闭门羹,倒没走,反正她现在有的是时间,在住院部守了一个下午,好不容易等到章母去食堂打饭,她赶紧进了病房。
是两人间的病房,但另一张床上没有人,辛晚成见章毅正睡着,有些急切,怕一会儿章母回来,便作势咳了一声。
没成想这一生咳嗽就把章毅唤醒了。
章毅睁开眼,看见她,楞了一下:「早上在门口被我妈駡的人,是你?」
辛晚成也颇爲讶异。原来早上她被章母駡得那么难听,他都听见了,只能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替我妈向你道歉,她脾气就那样。」章毅比他妈懂事多了。
辛晚成下午其实是带着果篮来的,可惜被章母一通駡,果篮也被章母扔了,如今只能空手。
刚才辛晚成进门时,章毅其实是在装睡,他是被她妈缴了手机,什么也干不了,又不想听她妈駡人,只能两眼一闭图清静。
辛晚成没时间多寒暄,趁章母回来前,想赶紧把事了了,便直接进了正题:「你看了网上的新闻么?」
「没有。我的手机,电脑,都被我妈缴了。」
原来章母所谓替儿子发声,幷没有征询过儿子的同意,辛晚成简单说了下最近的风波,章毅听完,眉头紧锁。
辛晚成试着问了句:「真的是因爲拍摄纪录片,逼你反复回忆枪击案,你才……」
「自杀?」
章毅替她把这难以启齿的两个字说了出口。
辛晚成点点头。
章毅笑了笑,可他眼里是悲泣的,「其实我也不想死,可我真的也活不下去了。」
「你别这么说……」
章毅打断了她。
对於一个人生平顺的姑娘来说,她是体会不到这种绝望的。
「你能想像吗?」章毅喉间哽了一下,「每天一闭眼,就看到我自己,是怎么躲在我的同学,和朋友们的屍体下活下来的……」
辛晚成站姿病床前,被他的话震慑到了。
确实,没有亲身经历过,她再怎么感同身受,也不及他痛苦的万分之一。
「可我不能跟任何人说,尤其是我妈,她天天把我锁家里,不让我和外界接触,怕我想起这些,但越是这样,我越走不出去。」
「……」
「还有我的女朋友,我跟她在一起,是很开心,可我知道我一旦失控起来,会有多可怕。她可以迁就我一个月,两个月,可当一年、两年过去,我还是走不出阴影,她该怎么办?」
「……」
「我不想把所有人都拖进和我一样的深渊。他们应该有正常的生活。」
辛晚成听到这里,终於坚定地摇头。
「可万一你真的死了,才是把她们拖进了和你一样的深渊。她们甚至会比现在的你更痛苦……」
辛晚成能感觉到,他因她的这番话,生生怔了一下。
可辛晚成刚想继续说下去,病房门却被人敲响。
连章毅都因此一慌,辛晚成当即噤声,连退几步,直接躲到了隔壁病床,拉上帘子缩在角落,大气都不敢喘。
敲门声响起后的一瞬,病房门被推开。
进来的却不是章母。
辛晚成虽隔着帘子,但听那脚步声不像是高跟鞋发出的,也意识到了,不是章母回来了——
也确实,章母若是进病房,根本不需要敲门。
可惜,刚才情况紧急,她压根没想那么多。
难不成进门的是护士?
辛晚成正要从帘子后探出个脑袋,却被章毅的声音打断:「叶先生?」
……
随后传到辛晚成耳边的,确实是叶南平的声音:「不好意思,这么贸然打搅。」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没有情绪,像个冷血,确实有些让人讨厌,章毅对他的态度,俨然没有刚才对辛晚成那么友善:「你也是来问我爲什么自杀的?」
「也?」叶南平蹙了蹙眉。
章毅笑了下,没解释。
叶南平也没追问。本就不是爲了这个来的:「我不会问你这个问题,因爲我很懂你是怎么想的。」
章毅不相信,笑得有些轻蔑,以及苦涩,「你怎么会懂?」
躲在帘子后的辛晚成,不由得咬了咬手指甲。生怕叶南平把章毅惹恼了,她做过功课,ptSD患者一旦暴躁起来,很容易失控。
她想着要不要从帘子后出去,暂时把叶南平支开。叶南平的声音,却先行,郁郁地散开:
「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叶南平说。
这话令章毅安静了下来。
辛晚成的想要拉开帘子的手,也收了回去。
「……」
「六年前,我一腔热血做了战地记者,我的发小,也跟我一起去了战场,我自以爲这是在实现我的新闻理想,但结果和我想得完全不一样,我认识的人,在我面前死去,我的发小,因爲我断了一条腿。」
「……」
「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子,因爲我,没了一条腿。我对她很歉疚,她却不需要我的任何补偿,甚至开导我,可我那时候什么也听不进去,自责,暴怒,失眠……你吃的那些抗抑郁药,我都吃过。」
「……」
帘子后的辛晚成,已经惊惶得说不出话来。
脑子里明明是懵的,帘子外的声音,她却听得一字不落,那么明晰。
「可我刚刚有所好转,我拼死拍下的照片,就又一次把我推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