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司语记录着,看起来,那些笨的,丑的,还有倔强的,或者是不听话的孩子,都逐渐被淘汰掉了。
只有少数的,像是戴小曼这样美丽而优秀的,才有机会去为他们效力。
“我被养到了十八岁,也就是这样的生活过了四年,有个男人过来和我谈了一次话,给我看了程默的照片,然后他把程默的事情都告诉我,又把我需要做的事情告诉我,他给了我全套的证件,给了我一个手机卡,办好的银行卡。我学着写了一天戴小曼这三个字,练到熟练,背下来身份证号,从那以后我就叫做戴小曼了……”
“我被培训了半个月,默下来一套我的简历,我的过去是被编造的。我被告诉遇到问题怎么回答,如何处理和其他人的关系,特别需要了解程默有什么习惯,有什么喜好。甚至告诉我,怎么去接近他的孩子们,他们的生日是什么,让他的孩子们接受我。”
“他们给了我一张表格,上面是诸位太太们的爱好,谁家的夫人喜欢金饰,谁家的夫人爱打麻将,谁家的太太喜欢鲜花,谁家的太太喜欢吃辣,必须全部背下来,方便在日后投其所好。”
“他们还和我提到了张副局,程默的位置显然是不够高的,但是他是一个老好人,一个切入点。张副局虽然好色,家里却有个母老虎,是没有办法直接入手的。程默等于是我接近他的很好的跳板。有了程默夫人的身份,我才能够去接近那些人。”
“然后我被安排住在了程默家的小区对面,最初时,制造了巧遇,第一次我记得是手里的奶茶泼在了他的身上,我借口留了他的微信。后来买了一件衬衣赔给他,慢慢就熟悉了。”
“我向他示弱,假装在被渣男纠缠,去他吃饭的地方,被他英雄救美。然后我请客答谢他,假装喝醉,我和他抱怨,我不想找男朋友,也不想生孩子,不如嫁个结过婚的男人会照顾老婆。”
“他女儿过生日,我给他女儿卖了蛋糕和玩具。他很快就向我表白了。再后来我们结婚,他是二婚,当时不许警务人员大办婚礼,我说我父亲去世了,妈妈另外嫁了人,住在国外,就只和他爸妈吃了顿饭,让他们和我妈妈视频了一下,其实我妈妈,不过是阿姨装扮的。”
戴小曼说得轻描淡写,似乎没有花多少的力气,就成功嫁给了程默,所需要的,只是时间和经营而已。
宋文抬眉问:“程默没有怀疑过你?”
“程默很忙,回家还要管孩子,很少关心我。他和家人的关系也很淡薄,基本各过各的。他问我说为什么嫁给他,我回答他说我特别喜欢警察,我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他有担当,有男子气概,更别说他还救过我。”
“我说我不喜欢帅的男人,也不在乎年龄差,以前被帅哥骗过,伤害过,不如找个踏踏实实过日子的。”说到这里戴小曼忽然眼中带泪地笑了,“那个老男人居然就信了……”
“不过我还是露出过破绽,我的简历是文秘专业毕业的,有一次需要记个条子,我却没有写上来,被他问了,我谎称手机打字太多,一时忘了怎么写了,搪塞过去,其实那时候我心里害怕极了……”
“有一次他儿子病了,我和他一起带着孩子去医院,我完全不知道什么挂号,交费怎么做。还好程默以为是我在慌乱,没有太过注意。”
“这样的大小事还有一些吧。”
“我会问程默一些案子,还有警局的事情,他开始的时候不愿意告诉我,但是后来慢慢的,就开始说了……”
“再后来一切进行顺利,我进了太太们的圈子,也认识了张副局长……”
戴小曼说到了这里,眼神逐渐寒冷了下来,她现在的年龄二十三岁,十八岁的时候就嫁给了程默。她在程默身边整整五年。
戒心这个东西,一时会有,但是随着时间,就会慢慢流逝。程默肯定是没有想到,就算是和平的年代,身边也危机四伏。
他更不会想到,对方为了打入南城市局竟然连他这个小小的队长都算计其中。
“我在程默身边,很自由,只要我问到那些信息,还会得到各种的奖励。我可以买各种的化妆品,买包包,如果不是这次,我都以为我要和那个老男人过一辈子了。”
宋文问:“你都给他们提供过怎样的信息?”
戴小曼回想了一下:“基本上是事无巨细,和我接头的那个男人告诉我,我不需要对我收集到的信息做筛选,有时候一条微小的信息,可能会对他们很有用,警局里来了什么人,发生什么事,最近在处理什么案子,只要我知道的,都汇报给他们。”
“有一次,程默随口说了一句,最近缉毒那边下了任务,要严查新型毒品,我把这件事告诉他们,后来得到了一笔奖励。”
“警局更新设备那次,也有奖励。”
“去年有一段在扫黄,我把消息报上去,奖励特别丰厚。”
“还有,许长缨到的那一天,程默和我说了一下,我也告诉了那边。”
宋文看向戴小曼,他对这个女人还是保有戒心的:“你为什么选择来自首?”
如果戴小曼真的像是她所说的,一直被圈养着,对对方忠心耿耿,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来找警方自首的人。
戴小曼的眼神微微变了,她低声道:“在我被发现之前,我感觉不到危险。可是发生以后,我忽然发现,我不再年轻美貌,我可能对对方来说没有用了……我不是什么乐观的人,从小到大经常会对一些即将到来的危险有所预感。”
“我虽然不知道,幕后究竟是什么人,但是我知道,监视了解警方动态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人。我知道这么多……我觉得,如果先被他们找到我的话,我可能会无知无觉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说完这几句话,她端起了面前已经冷了的水,喝了一口,她的手指都在不可抑止地颤抖着。
“我被抛弃了,无路可走。”
陆司语整理着本子上的资料,戴小曼讲述的故事宛如天方夜谭,但是细细考虑起来却有其可行性。
这样的组织里有着严密的管理制度。
每一个房间就像是一座小型的孤儿院。
鱼娘娘是在故意收集这些孩子们,给这些孩子们提供庇护,钱款,进行诱导。
等孩子们长大了以后,就可以杀人,越货,犯罪,为她探听消息,甚至作为礼物,收买权贵。
这些身家清白,没有历史,三观还没形成,可以被他们操纵的孩子,比陈颜秋那种可以随意利用和丢弃的绝症病人珍贵得多。
宋文看了看陆司语,两个人目光交流了片刻,继续回头问她:“你是否知道还有谁是和你是同样情况,从鱼娘娘手下出来的?”
戴小曼发现了,宋文就像是个绝缘体,不论她怎么楚楚可怜,他都是在公事公办,反而看向陆司语的目光十分温柔。
看明白了这一点,她终于是放弃了,加快了语速道:“我们都是单线联系的,也许有的女孩我看到了可以想起来,但是我和她们也有几年没有见过了,不一定认得出来,那些女孩子,应该也有了新的身份。”
陆司语问出一个关键的问题:“其他未成年的孩子们现在住在哪里,你知道吗?”
戴小曼摇摇头看向他:“我不知道具体是在哪里,大概像是我过去一样,他们住在兔子洞里。”
“兔子洞?”宋文重复了一下,听起来就像是爱丽丝梦游仙境之中出现的地方。
戴小曼继续说:“过去我们是这样叫的,每个洞都有编号,城市里有无数这样的洞穴,隐藏在各个小区里,他们经常换位置,换地方,一旦引起怀疑就会迅速搬家。”
陆司语咬着指甲,微微皱了眉头,狡兔三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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