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谢冬勤都对他照顾有加,这一次也是如此,他说希望让大伯去举报他,谢冬勤就提出了让他坐船出逃的计划。两人商量了一下,做出了谢东勤去警局举报,帮他拖延时间的决断。
谢佳宁回家收拾了一些东西出来,来到了码头,小心躲避着那些同事和认识他的人。他刚准备登船就远远看到了那些缠人的警察。谢佳宁只能把碍事的箱子放下,选择了窄小的巷道,爬到了集装箱的上面。
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究竟是警察发现了他的行踪,还是谢冬勤那里出现了变故。
现在谢佳宁趴在一处高高的集装箱顶部,他位于这些集装箱的第二层,距离地面大约有六米左右。
他默默地俯视着下面忙碌的警察,随着暗夜即将降临,港口的温度低了下来,一种寒冷自他的胸口晕染而出。
夕阳西下,光影变换着,更高处的集装箱投射下来的阴影,把他笼罩其中。
谢佳宁知道自己现在已经被警方锁定,穷途陌路。他不怕死,也不怕疼,可是他还是有点不甘心。
他生来就是不同的,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在他长大以后,他知道了一个词,叫做天阉。他因此饱受折磨,处处被人嘲笑,而给予他更多苦痛的,就是他自己的亲生父亲。
父亲不停对他辱骂,鞭打,仿佛长成了这样,是他犯了天大的错。
谢佳宁不明白,他的dna有一半来自于这个老畜生,他的身体里有他一半的血,是父亲和母亲的基因让他长成了这样,拥有一个和常人不同的身体,他才是受害者。可是那个罪魁祸首却要不停地骂他,打他,视他为耻辱。
为了让他纤细的嗓音不被人察觉异样,父亲去神婆那里要来了掺了香灰的酸辣液体,掰着他的脖子一股脑灌下去。肚子里像是有把火在烧,那时候,谢佳宁恨不得自己死了,可他活了下来,就是嗓子完全毁了。
十几岁时,母亲为了保护他,被父亲的酒瓶击中了头部,那时候的母亲像是一只忽然被折断了翅膀的蝴蝶,软软地倒在了地上,谢佳宁扑了过去,可是他的妈妈,再未起来。
就是那时,另一个自己分化诞生了,像是一个幼小的种子,沉睡在了他的体内。
那次事件被定性为家庭纠纷,意外事故。母亲死亡,父亲被判入狱,这个时候大伯收留了他,那是谢佳宁记忆里安静的三年,他过得比在家里还要好上很多。
可惜,那样的日子并不长久,父亲只在监狱里蹲了三年就被减刑出来。
随后他的父亲娶了一个妓女从良的女人,他的小继母。
这个小继母长得有多好看,就有多么的恶毒,她的手指留着长长的指甲,最喜欢一边掐着谢佳宁的胳膊,一边用高跟鞋踹他,她还会在寒冬腊月用冷水把他从头泼到脚,让他带着冰碴去洗全家人的衣服,不许吃饭。
就这么逐渐的,那颗种子开始发芽,随后茁壮生长……
有一次,谢佳宁半夜醒来,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他从门缝里偷看着,那时候的父亲和小继母抱在一起,父亲想把他赶走,随手丢了几件脱下来的衣服过去,“狗杂种,滚出去,不要看!”
谢佳宁心里想着,我是狗杂种,那么你是什么东西?
那时候,一件衣服正巧落在了他的头上,像是母亲的双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过去父亲对他们拳脚相加时,母亲也会做出这样的动作,“别看……不要看……”
他不看了,但是那声音还在,他闻到了一种味道,感受到了一种丝滑的触感,他伸手去触碰,发现那是被父亲随着衣服丢出来的一条丝袜。那东西触感柔滑,薄若蚕丝。
谢佳宁听着卧室里的声音,贪婪地闻着上面的味道,他的人生就此扭曲……
从那次开始,他开始偷继母的丝袜,偷隔壁邻居的丝袜,甚至是翻找母亲遗物里的丝袜……
他爱上了这种感觉,没有人的时候,他会偷偷用继母的化妆品,练习化妆。直到有一次,继母发现了他柜子里的东西。
“变态!”
继母啐了他一口:“不光是个变态的小畜生,还是个胆小鬼。和你那早死的娘一样。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继母责骂他以后,就是他爹拿着棍子满院子追着打他。棍棒落下来,变成了伤痕。
那时候年轻的他执拗了起来,你叫我变态,那我就变态给你看。
那颗当年的种子越长越大,变成了树,甚至开出了花……
找不到工作的谢佳宁又被大伯所收留,他沉默话少,就是有把傻力气,所有的活都愿意干,别人拜托他顶班,他也愿意帮忙,加上谢冬勤的关系,中间有几年,日子竟然过得还不错。
谢佳宁是感激谢冬勤的,那几年,他还过得像个人样,那些奇怪的嗜好,也就渐渐抛到脑后了,只有在夜晚梦醒时发泄一番。
他的父亲再次因为酒后打人入狱了,家里只有小继母和他住在一起,他工作忙,白天睡觉,只有晚上偶尔在家,两个人基本上是各过各的,互不干涉。
谢佳宁不喜欢电子用品,闲暇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爱好,他喜欢去一个很远的小店子吃饭,每次都点那一个菜,因为那道菜吃起来和他母亲做的很像。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这么平静而安逸地过下去了。
直到半年多前。忽然之间,码头开始普及自动化。谢佳宁废了所有的力气,也学不会那些复杂的操作。他忽然有一种要被这个世界抛弃了的惶恐。
“该不会是个智障吧?”
“肯定脑子不好使,要不怎么会手机都不怎么会用,可怜老板,还要养活这样拖后腿的亲戚。”
“啧啧,他看人的眼神,好可怕。”
“我讨厌他的声音,像是喉咙里卡了东西,让人恶心。”
“唉,你不是之前经常让他帮你上工吗?怎么这么说他。”
“那是因为他傻嘛,帮我顶了班我没给他钱他还冲我傻兮兮的笑。这样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这样傻的人,为什么老板还要留着他?”
“你不知道啊,老板当年,好像和自己的弟妹搞过什么,说不定,他其实并不是老板的侄子,而是老板的儿子呢……”
“怪不得呢……”
无意之中,他听到了工友们的话。那些话像是刀子,戳得他遍体鳞伤,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他都觉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
原来那些人是这么看他的……
这个世界对他饱含恶意。
可是为什么非议他,还要拉上对他好的大伯,还要拉上他死去的妈妈?
那时候谢佳宁学会了放空了自己,每当放空了自己,他就有种奇妙的感觉,身体好像被其他的灵魂支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