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2 / 2)

训练馆里只有他在练枪,没开取暖设备,空荡荡的半开放式场馆冷得和外面相差无几。叶枝鼻尖冻得微微发红,清亮的眸子睁得圆圆的,悄悄凑到靶位旁,正研究着那柄陪了他十年的枪。

小姑娘离枪还有些距离,手藏在身后,指间勾着袖口,唇角有点儿紧张地轻轻绷着。

小心翼翼的。

林暮冬拿起枪,把贴合手型特制的枪柄握在手里,错开枪膛:“害怕?”

叶枝摇摇头,努力把腰背挺得直了一点。

不能怕。

其实还是挺吓人的——不光是因爲枪声响起来震得人找不着北,也因爲那把枪自身就长得实在比别的威风上不少。

每个运动员的枪械都要按照本人的习惯和手型定制,林暮冬的手指颀长骨节分明,枪的木托也摹出几乎锋芒毕露的棱角。金属枪管寒光闪闪,枪口黑洞洞的,几乎让她想起刚来射击队的时候做的那个梦。

林暮冬的枪口对着他,扳机叩下来,子弹抆着她的耳骨呼啸而过,透出灼热痛楚。

后来已经不会再做那个梦了,梦里的情景却还是时不时就会在她脑海里冒出来。

那也不能怕。

怕就说不定不让看打枪了。

叶枝还想替林暮冬弄清楚病因做好治疗计划,用力摇了摇头。

绷着的小脸勇敢又坚决。

林暮冬微低着头,视线拢着硬说不怕的小姑娘,眼尾悄然和软一瞬。

这次叶枝看准了,目光雀跃着追上那些堪称温和的浅淡笑意。一不小心滑进漆黑深邃的瞳底,心跳忽然快了下,本能屏息,微微缩了缩脖子。

这次那些笑意没有很快消失。

很淡,像是被厚厚的冰面牢牢封着的薄烟,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

但又确确实实地匿起了他整个人在射击状态下的所有锐利锋芒。

林暮冬低头看了她一阵,俯身拎起保温杯,用杯盖装了杯奶咖递过去:“可以说话。”

奶咖居然真是从那个漆黑霸气的保温杯里倒出来的。

叶枝瞪大了眼睛,本能站得更直了一点儿,屏息接过装了香喷喷热乎乎奶咖的杯盖。小心抿了两口,还是觉得那个保温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跳起来造反,一边自己倒自己一边愤怒抗议“装的什么破东西”。

始终对林暮冬身边的所有东西都抱有奇异的固有认知,叶枝特意双手捧着杯盖,轻轻摸了两下,忧虑擡头:“这些都是呀……”

林暮冬正低头整理枪械,闻言摇了下头:“只有两杯。”

他记得小姑娘很喜欢喝这个,稍一沉吟,还是擡手安慰地揉了下叶枝的脑袋:“刘教练说这种饮料对身体不好,偶尔喝一喝可以,不能常喝。”

叶枝松了口气,弯起眼睛点了点头:“我不多喝的。”

小姑娘的头发柔软温顺,带着一点儿毛绒绒的碎发,随着点头的动作,一下下轻轻蹭着他的掌心。

酥酥痒痒的,一点儿和暖的温度透过来,温顺地贴合掌心。

林暮冬的手轻轻一拢,低头看着她。

奶咖被抿了两口,小姑娘唇边留了一小圈奶沫,长长的睫毛扑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澄亮温软。

像是层软绵绵的糖霜,劈面相逢,猝不及防,细细柔柔覆落下来。

林暮冬的瞳底悄然深了深。

还记得林暮冬要继续练枪,叶枝捧着奶茶,正要跑回去继续坐着看,手臂却忽然被轻轻握住。

叶枝眨了眨眼睛。

“不想练了。”

林暮冬声音低沉轻缓,听起来有一点点哑,微微低头:“今天……不想练了。”

叶枝看着他,心里有点儿难受。

今天是世锦赛第一天,林暮冬站在自己原本征战的赛场上,一定不会多好过,不想练也是正常的。

“那就不练呀。”小姑娘没挣开他,声音软软的,“做点别的事,放松一下,休息一会儿……”

她原本还盘算着搬小板凳坐在林暮冬的靶位边上,帮忙鼓掌念诗的。

不练了也好,今天已经没有中国队的赛事,她不用随队备用,不管林暮冬想做什么,都能陪着对方一起。

叶枝仰起脸,轻轻眨着眼睛,等着他的主意。

林暮冬点了下头,放开手,打开了虚扣着枪盒。

叶枝眼睁睁看着林暮冬取出那支看起来就特别吓人的枪,安上发子弹,枪管朝地倒握着向她递了过来。

林暮冬握着自己的枪,静静看着她:“我教你打枪,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