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屋里收拾东西的悉悉索索渐停,林暮冬擡头扫了一眼,收起手机:“早点——”
想起小姑娘对“早睡”、“好好休息”之类词汇的阴影,林暮冬话音稍顿,重新开口:“害怕的话,可以开灯。”
坐在牀上比之前还要更困,叶枝又揉了两下眼睛,悄悄打了个不起眼的小哈欠,又连忙坐直,听话地点了两下头。
林暮冬不打算再多留,转身想要出门,身后的小姑娘忽然轻轻开口:“林教练……”
林暮冬侧了下身。
叶枝两只手撑在牀沿上,宽大的毛衣袖子藏住了大半手掌,只露出一点白皙窍细的指尖。
像是在努力积蓄着某种挺必要的勇气,小姑娘认认真真酝酿了一会儿,轻轻吸了口气,朝他乖乖弯起眼睛:“……晚安。”
林暮冬的脚步顿了顿。
高大的背影缓慢掩在门外,门锁咔哒一声合上之前,低沉的嗓音轻轻掠过最后一丝缝隙。
“晚安。”
爲了不打扰住客休息,门廊的灯光被调得偏暗,林暮冬出了门,那一片被遮挡的稀薄光线也重新投落下来。
昏黄温暖的灯光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彩虹的棒棒糖。
第二天,叶枝特意早早去了充作办公室的套间,和林暮冬一块儿把剩下的队员也全部梳理了一遍,正式整理出了最终版的参赛名单。
队医不用参与日常训练,叶枝很少起得这么早过。那点儿精神头过去就又困得睁不开眼。一路半梦半醒跟在林暮冬身后回了房间,倒回在牀上,踏踏实实补了个回笼觉。
好不容易没有在一阵接一阵的缥缈枪声里醒过来,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叶枝还在牀上茫然了好一会儿。
天色已经很亮了,日光从窗帘的缝隙间钻进来一线,亮灿灿地描着家俱的轮廓,挨个镶上了一层晃眼的金边。
棒棒糖还躺在门廊边的柜子上。
彻底从困倦里清醒过来,叶枝披上衣服,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跑过去,对着那根眼熟的棒棒糖,仔细分析了一会儿。
小姑娘的眼睛亮了亮,慢慢弯起来,壮着胆子伸出手,轻轻扒拉了两下棒棒糖。
今天一整天都是自由活动调整状态的时间,叶枝没什么事做,洗漱妥当穿好衣服,出门一半又折回来,把那只棒棒糖也小心揣进了羽绒服宽敞的口袋里。
这家酒店住的都是来参赛的运动员,上午是训练的最佳时间,外面很安静,大部分人大概都去训练馆练枪找状态了。
叶枝有点儿饿了,试着拿英语问了几次路,想去找找林暮冬买东西的那家店。
绕过街角,店还没找着,先被几个人高马大的异国运动员给截在了半道上。
叶枝认出了这几个人,睫毛扑闪一下,停住了脚步。
是昨天想掉包枪的那几个人。
大部分运动员都会严格遵守体育精神,但也有些国家在竞赛上一直走流氓态度,场上场下见不得光的手段也多得是。柴国轩曾经给新来的队医讲过,尤其自带武器装备的射击滑冰项目,都不止一次出现过选手恶意干扰比赛,枪走火、冰刃划伤人的情况。
选手们出国比赛,第一件要学的就是怎么保证好自己的竞技状态和安全。
叶枝仰起头,轻轻抿了下唇角,本能地护了护羽绒服的口袋。
“队医小姐……”爲首那个异国运动员朝她走了一步,扬了扬眉毛,笑得意味深长,“中国队都去训练了,是不是无聊得很?”
昨天的事虽然没有造成实质性后果,但他们几人依然被射联私下进行了严厉警告,咬牙切齿了一宿。刚刚一眼看见那个挑事的中国队医,就跟着堵了上来。
运动员不能做违反体育精神的行爲,严禁打架斗殴、制造事端。但赛场下的威胁恐吓毕竟空口无凭,只要不留下证据,哪怕射联也不能因爲这个再惩罚他们。
眼前的小队医看起来就软绵绵的弱不禁风,退了两步就贴在了墙上,再退无可退,脸色都吓得微微发白。
异国运动员有恃无恐,又上前一步,擡手去碰她下巴:“这回可没人看着你了,我们陪你玩儿玩儿……”
他的手还没来得及碰上去,一只手已经按住了他的肩膀。
异国运动员不耐烦地擡头,正准备轰人不要多管闲事,话音却忽然一顿,脸色变了变,眼里飞快显出浓浓的惊愕忌惮:“你——你怎么没去训练?!”
叶枝下意识擡头。
林暮冬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边上,单手扣着那个接二连三作死异国运动员,瞳色深黑冰冷,丝丝缕缕的凛厉寒意悄然渗出来。
大概是察觉到了叶枝的视线,林暮冬凛起的眉峯再度微微蹙了下,在异国运动员惊惧的注视里意义不明地转了下身。
凛冽如刀的清晰戾意无声蔓延,被他的背影一隔,彻彻底底避开了贴在墙上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