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上涂着药,瑾儿你把被子拿开,别染着药味。”卫骧这会儿手上没劲,胡乱扒拉两下,都没把薄被给扯下去。赵云瑾的闺房自己来得不多,刚成亲的时候还总陪着她回娘家,再往后就都是她独自一个人回来了。
她的闺房不像家里,家里再是依着她的性子布置,可到底还是要顾着自己,尤其家里还到处都是自己带回家的那些兵刃软剑,小瑾儿为此还专门收拾出一个隔间来放这些。
现在这屋子里,就更像个小女儿的屋子,莫说床褥帘帐和摆设,就连桌上的瓷器,都是粉瓷和珐琅的。自己大手大脚的睡在她床上,就算是这屋里最突兀的一处了。
“你别乱动,别又扯着伤口。”赵云瑾急得干脆拿手压住他乱动的手,“被子是娘刚送过来的,专门把夏天里的蚕丝薄被给你找来了,就是怕普通被子太厚压着你背上的伤。”
“再说了,一点药味算什么,这要是着了凉你怕不是要愁死我。”赵云瑾抖落着被子盖得更松,就怕被子压着伤口难受。“我让玄阳去请沈太医了,你本就余毒未清,这下又挨了板子,还是把沈太医请过来再瞧瞧为好。”
“还有子卯那儿你也别操心,我让曲封把人送回府里去了,也请了大夫,他身子跟你不一样,肯定好得快。”赵云瑾坐在床边絮絮叨叨哪头都没落下,还是卫骧再也听不下去,一把握住她微微颤抖的手,“别怕,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
“谁怕了,我怕什么,我什么……”赵云瑾一下子被他打断,再想续都不记得自己说到哪儿来了。又想反驳自己上辈子什么事没遇过,人还在呢自己什么都不怕。可不晓得是不是卫骧的手太暖,还是这人太讨厌,一句话到底没说完,心里那股委屈劲就再也憋不住,全化成眼泪糊了满脸。
卫骧瞧她这样到底还是坐起身来,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抱到怀里哄,“都是我不省心,叫你跟着担惊受怕,往后我……”卫骧想说往后自己肯定不让她担心,可这话说出来卫骧自己都不信,哪还有脸说。
“往后什么?说一半不说了算怎么回事,你就不能哄哄我。”一心一意埋头在卫骧胸前哭的人,这会儿抽抽搭搭的抬起头质问他,“怎么就那么笨啊。”
最近一直体贴又懂事的人,此刻才露出点娇嗔来。以往两人拌嘴吵架的时候,赵云瑾也总是嫌他笨,嘴笨人也笨。一次两次的是闺房趣意,时间长了,卫骧再是好脾气也忍不得。不过这会儿听她这么埋怨自己,卫骧却觉着还真就是如此,若是自己再聪明点,定是不会总把人惹哭才是。
好在赵云瑾现在也不是真要为难他听好话,抱着他哭够了也就行了。沈太医来得挺快,看着伤口差点破口大骂,好在玄阳把人给拉住了。有道是雷霆雨露皆是圣恩,别说现在只不过挨了板子,那就是掉了脑袋,也只能磕头谢恩。
“这药不错,肯定是林老爷子的手笔,照着这个药涂,顶多七八天这伤口就能收口。”沈太医没法骂人,只能掀了被子闻了闻他已经上好的药。“再找人去林老爷子那儿要几瓶过来,一天两次别落下。”
这药老爷子用的次数不多,沈太医也没怎么见过,这回肯拿出来,看来还是卫骧讨人喜欢。赵云瑾听了这话立马就打发了玄阳往林府去,还特地嘱咐了,多带着东西上门去,要是能多讨些药来就最好,子卯不也挨了板子嘛。
这药虽说是难得的好东西,但再好的药也架不住卫骧现在这破烂身子。下半晌还没到天黑的时候,人就开始发起烧来,烧得晕晕乎乎的,连晚饭都吃不下去。
“好好好,不吃不吃,咱不吃了。”饭吃不下也就算了,解毒之后沈太医再三嘱咐还要连喝七天的药,也半点都喂不下去。平日里最稳重的人,这会儿比个小孩儿都不如,趴着憋气不舒服就非要翻身,翻过身压着伤口,疼得脸都白了,还非要跟自己犟。
“瑾儿,头晕得厉害。”烧成这样怎么可能不晕,卫骧躺着难受,赵云瑾干脆就找了把圈椅来摆在床边,上头铺好虎皮子,再让他坐在床边,趴在椅背上。自己就活像个小丫鬟,拿着扇子轻轻的给他扇有些发热红肿的后背。
“让你吃药你不吃,活该。”药凉了又得去煎,好在陈景容出手大方,要不然还真不够他这么糟蹋的。怕压着伤口,衣裳都是给他反穿着,把背后的伤处给露出来。现在离中秋还有几天,赵云瑾怕他着凉愣是叫人生了火盆到屋里来。
“药苦。”卫骧瞧着屋里左边摆个火盆,右边几扇窗又都半敞开,忍不住笑起来,“我又不是纸糊的,不必如此。”
不是纸糊的还怕药苦?赵云瑾刚想再挤兑他几句,没想到赵太傅这时候回来了。太子早些日子出门游学,赵太傅也跟着去了,这一出门什么时候回来那可没个定数,只是没想到就有这么巧,碰上今儿回来。
赵太傅刚一进京城,就听着流言说卫骧办砸了差事失了圣宠,被圣上打了个半死的事。原本要把太子送回宫这下也不去了,还是太子一路好言安慰,把老师送回太傅府才回宫去。
当老丈人的进屋的时候,整好撞见两人缠磨在一团腻歪,说的都是些废话,偏生自家姑娘还被哄得笑开了花。赵太傅站在门口干咳了两声,这才叫两人分开来。
老丈人和女婿能有什么话好说,赵太傅摆摆手让卫骧免了那些俗礼儿,“还伤着就别乱动。”若说赵云玦这点年少老成到底哪儿学来的,只要瞧一瞧赵太傅,就什么都明白了。
卫骧当年私底下就跟陈景容说过,娶赵云瑾什么都好,就是自家那老丈人和大舅哥实在是吓人,板着个脸的模样,自己多说几句话,后脖颈子都发麻。这么些年了,卫骧也没出息多少,赵云瑾见他烧得都快迷糊了,还硬撑着坐直了的样子,就觉着又好笑又可怜。
好在热过的药沈姑姑正好给端进来,这才让卫骧不那么尴尬。这一回再不要赵云瑾苦口婆心的劝,卫骧接过碗三两口就把药给喝干净了。喝过药翁婿俩没话找话又说了几句,赵太傅这才起身走人,走之前还专门叮嘱了,就在家里养着,养好了再说。
赵太傅一走,卫骧就皱了眉头。这回中毒生病,自己就没主动喝过一口药,都是小瑾儿喂到嘴边来的。头一次的时候卫骧还面子薄,觉着不大好意思,现在习惯了,自己喝一次药反而不高兴了。
“是不是药好苦啊,你说你喝那么急做什么。”世上哪有味道好的药,赵云瑾虽嫌他不喝药,可这下见他被苦到了,到底还是心疼。她端过蜜饯盘子捡了几个特别甜的喂到他嘴里,卫骧咬着甜得发腻的果脯,这才觉得心里舒坦不少。
“行了,药也吃了,饭不想吃咱们晚点再说。”赵云瑾伺候着卫骧又趴回床上,“刚刚娘让我抽空过去一趟,你好生休息,我去一趟就回。”
作者有话要说: 入v第一天被锁了一天,我实在是太难了。二十六章其实还蛮甜的,小伙伴们记得去看一看哦~~~
然后因为这事让大家阅读观感肯定特差,所以这章还是老规矩,评论随机掉落红包~
(づ ̄ 3 ̄)づ。
第30章
“什么?那野种被圣上打了?”李氏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好吃完中午饭,当下恨不得立马又叫上一桌菜,再烫上壶好酒,好好庆贺一番才是。
“我说什么来着,独木不成林!这道理放在哪儿那都说得通,偏偏那野种不明白,上回,咱们份例银子都送到西院去了,他倒好,话也不说一句带着人就走了。”上次没留住卫骧和赵云瑾,这口气叫李氏怎么也咽不下,尤其在崔氏面前,总觉着自己这个当婆母的,丢了脸面。
“人人都说赵家诗书传家,养出来的姑娘也不过那德行,若真是个好的,能管好了后院府中,怎么可能叫夫君连在外头认真当差都当不好。”李氏关上门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越说就越放肆,越发的不着边际。还是许姑姑实在等不及了,才找着个空档插了句嘴。
“夫人,侯爷还在前面等着呢,到底在库房里挑上些什么送到大爷那边去,还得您拿主意。”许姑姑能知道这事,那是人汪管家来要东西来了,都是府里的老人儿,私下里不是没交情。现在李氏这般样子,做下人的看了也在心里直摇头。
京城里什么都快,尤其闲话传得最快。上午卫骧在宫里挨了打,一顿饭的功夫,就没人不知道这事了。卫侯爷今儿约了几个老相识在外头吃饭,菜才刚上桌,来得最晚的那一个就是带着这消息进来的。
“我说你还有心思吃饭呢,赶紧的回去准备点东西去瞧瞧啊。”有时候旁观者清这话说得是半点没错,几个勋贵堆里不争气的老纨绔,个个都觉着自家那就是祖上立了大功,理所应当的世代勋贵。
可看另外几家,又都觉着不过是过了气的破落户,尤其卫家,能出这么个庶长子,也不知道是哪一辈的祖宗显灵,让卫绍骞个草包得了这么个大便宜。
卫侯爷一听这事冷汗都下来了,一愣神的功夫硬是没反应过来。若是吃喝玩乐的事儿,那满京城谁也得给自己几分薄面,可论到朝堂之上,自己哪还有什么说话的份儿,乍一听这事卫侯爷连往哪道门去给卫骧走走关系都想不起来。
“用不着你想关系,我们在圣上跟前那都是老而不死的祸害,你儿子才是国之栋梁,他的前程用不着你操心,你就叫人提着东西好生上门去看一看,叫他知道你这当爹的心里有他,也就行了。”
说话的是曹国公家的二老爷,家里有个大哥当家,这位爷就正经游手好闲了一辈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算是把玩这一件事给琢磨透了。他这话说得在理,卫侯爷随即饭也不吃了,回了侯府就让汪管家张罗着准备东西。
“什么,还要送东西过去?”李氏一听这话脸都气红了,“他不过是个小辈儿,多大的脸面还要侯爷亲自送东西上门?”再说了,现在卫骧可是遭了圣上的厌弃,聪明点的躲还来不及,就他个蠢货,还要往上凑。
“夫人,到底是大爷,您千万别跟侯爷这么说,为了大爷您再跟侯爷不痛快,实在是不值当。”许姑姑见李氏说话就要往前边去找侯爷理论,赶紧把人先给拦住了。
是,是不值当。这些年为了那个野种,自己与卫绍骞不知吵了多少次,卫骧是他第一个儿子,哪怕是野种到底情分也不一样。“那就挑上几件实用的,再搭上五十两银子,一起送过去吧。”
“五十两?”卫侯爷拿到银票的时候差点就立马把银票都给撕了,“她什么意思。打发……”打发要饭的也不是这么个数。还有这一堆乱七八糟的都是些什么东西,连陈年的布匹茶叶都拿出来了,这东西送过去,是要去结仇的吗。
“主子,这马上要中秋节了,夫人那边也是忙不过来,有些纰漏也是再正常不过的。要不奴出门再添上些东西一起送过去,大爷是个通情理的人,定是能懂您这份心。”汪管家觉着在侯府这些年自己真算得上尽心尽力,刚刚去库房,要不是自己眼尖手快,这些东西夫人怕是都不肯给。陈年怕什么,东西是好东西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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