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行。”
“嗤。”她哼哼唧唧两声,“没意思。”
“话说回来,”男人道,“如果当年能及时诊治,现在也遇不到你了。”
林洛桑仰头,对他的豁达表示敬佩:“你挺苦中作乐的啊?”
“不会,”他说,“也有遗憾和担心。”
“比如?”
“比如万一以后女儿出嫁了,和亲家该怎么沟通。万一儿子的女朋友到家里来,我又该保持什么距离。初次见面坐太远,似乎有些不尊重人。”
林洛桑:???????
她回味了足足三分钟,才明白裴寒舟到底在展望些什么东西。
尽管如此,还是有些难以置信——难道说成功的资本家都是这么高瞻远瞩的吗?
人还没转正呢,连孩子都给她安排好了,并且还是……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
她偏了偏头,嗫嚅:“你想得真远。”
男人垂头:“远吗?”
“远啊……”
她吸了吸鼻子,困意上涌,尾音拉长后渐渐微弱,坠入梦里。
不知道多久过去,男人淡声澄清。
“不远了。”
*
次日,在林洛桑的旁敲侧击下,裴寒舟给她看了曾祖父曾留给自己的遗物。
那样喜欢看戏的老人,留下来的也是一本戏折子。
林洛桑问他:“你打开看过吗?”
“没有,”男人垂眼,“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打开,沉重不是他想要的,但我无法轻快。”
他淡淡地:“这本折子,似乎只能提醒我的不孝。”
男人离开之后,林洛桑打开翻阅了几下。
戏折子中间夹着一张薄薄的纸,应该是即将与世长辞前,老人知道或许见不到他,于是抓紧时间,用尽全身力气写下的。
字体模糊,辨认不清,大抵交给了裴寒舟后他也无法看清。
幸好戏折子里有老人抄写的很多戏词,由于戏曲是传统文化,她作为音乐人多少有些了解,于是便把纸张中辨认不清的字找出来,再寻找老人抄下的戏词中有没有笔划外形相似的,根据上下文和自己的了解,来分析那到底是什么字。
好在老人虽然写得潦草,但她对戏曲略有涉猎,因此“翻译”过程算不上艰辛,尽管繁杂,但她也理出了头绪。
值得一说的是,老人有一出很喜欢的戏曲,连眷抄时都无比认真,经典句子甚至还换了颜色做标记。
而那一首恰巧她也喜欢,好像曾经还在那张翻唱专辑里致敬过十几秒。
她盯着戏折子出了会儿神,想起了小时候的裴寒舟,他也会在老人的带动下听这些吗?
但她没有出神太久,很快又继续投入翻译,看着最终的成品,心间涌现无限的感动和唏嘘。
次日,她上午在健身房练了舞,下午和裴寒舟去了自己前几天曾踩过点的地方。
她没有主动说,只是先在附近买了杯鲜榨果汁,再回来的时候,看他正对着那一片乐高积木沉思。
她放轻脚步,走到他身边。
裴寒舟淡淡道:“我还记得这里。”
“那次月考我在生病,成绩出来以后,只拉开了第二名几分,家里人怒不可遏,扬言要打得我握不了笔。我逃了出来,躲在这里,最后是他来把我接走的。”
她当然知道,“家里人”指代的是他严格的爷爷,而“他”,指的则是曾祖父。
“他虽然做不了多少,但总归来讲对我很好。”
男人半垂着眼睫,瞧不清眼底汹涌的情绪,但嘴角却挂起一丝嘲弄的笑,“他走的头几年,我甚至不敢去祭拜他。”
那几年他们做过他唯一的寄托,但曾祖父最终也没能等到他回报,只有曾祖母还健在,他不愿悲剧重演,于是力所能及地对老人好。
林洛桑一语中的:“你愧疚吗?”
“我没有办法不愧疚。”男人说,“总觉得无颜面对他,连他临终时微小的遗憾都无法弥补。”
她极少见他这样,思忖半晌之后,说:“可一切根本不是你的错,你那时候还那么小,没有决定权,你不应该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也许他并不怪你。”
男人低声:“我也这样安慰过自己,但明白是一回事,想法又是另一回事。”
“他究竟怪不怪我,恐怕谁也无法替他定论。”
“你之前给我的戏折子我看过了,里面有一张纸,”林洛桑抬起眼,“是给你的。”
裴寒舟猛地一滞,蹙眉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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