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锁落上后三十秒,确定女人不会再回来,林洛桑总算解除了一级战备状态,揉着肩膀放松了腰部,脱下高跟鞋,晃了晃脚踝。
她没想到裴寒舟和赵璇雅的关系如此紧张,赵璇雅甚至是在今天才得知他结婚的消息。
但不难从谈话中听出,其实赵璇雅的婚姻也并不幸福,她和丈夫裴楼虽然是世人眼中门当户对的才子佳人,但双方竟都对彼此避之不及。
裴寒舟甚至用“繁衍子嗣”这种毫无感情的词汇来形容自己的诞生过程。
要对父母的感情有多失望和冷漠,才觉得自己连普通又常见的“儿子”都不是。
闻着赵璇雅遗留下来的花叶淡香,林洛桑敛了敛眉。
其实话说回来,她对于赵璇雅不接受自己的这件事,并不感到十分意外。
在娱乐圈也算是混了这么几年,她很明白在无数豪门贵胄的眼中,娱乐圈不过是资本操控的场所,而圈内明星也只是供资本肆意蹂躏不敢吭声的玩物,没什么地位,即使受万人追捧,身份也算不得高贵。
财阀世家出身的赵璇雅清高孤傲,最看重的就是身份地位。
所以她或许才明知那样的婚姻不会幸福,却还是毅然决然地嫁给了同样声名显赫的裴楼;而她的儿子裴寒舟,也需得如她所愿,娶一个站在象牙塔顶尖的名流。
她坐在玄关放空着大脑,头有些疼,开窗透气的时候,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有些荒谬却并不突兀的想法——
难道裴寒舟对香味的厌恶和排斥……是因为赵璇雅?
但要有怎样的矛盾,才会让一个人对于母亲的味道都恨之入骨?
她的脑容量被接踵而至的问题挤空,叹息了声没有再纠结其中缘由,去了楼上浴室卸妆。
今天的排练她虽然换了礼服,但妆是十分钟随手化的,卸了之后脸颊会舒服一些。
卸妆前她正好在床边看到了男人的外套,又向前走了两步,发现他正在内间的椅子上靠着休息。
想到方才存在感很强的味道,她问了句:“你还好吗?”
男人的声音很沉:“没事。”
她点了点头:“如果有不舒服,一定要及时跟我说。”
他没回复,算是默认了。
林洛桑给他余留了休息的空间,自己去浴室忙活了。
她还在天马行空地乱想着,想赵璇雅,想裴寒舟,也想自己的舞台。
一边思考一边卸妆的结果,就是她用了半个小时才刚洗完脸。
正准备上护肤水的时候,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裴寒舟应该是才醒,蹙着眉就站在浴室门口。
“你要洗澡吗,”她准备让出,“那我出去弄好了。”
“我不洗,就站会儿。”
他的声音里带着休憩后的沙哑与低沉,在某个时刻竟显出难得的缱绻温存:“她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她摇了两下乳液,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说赵璇雅,旋即笑笑,道:“你放心吧,网上骂得比她更伤人的多得是,那种话我不会放心上的。”
想了想又说,“其实有几句,她说的也是对的。”
男人蹙起眉头,不悦地看着她:“哪几句?”
林洛桑仔细地想了一会:“忘记了。”
“……”
“大概就是,或许站在她那个位置那个角度,确实无法理解你为什么娶我,不是吗?”她说,“你当时说他们那样的婚姻是病态的,其实我们俩的也不牢固啊。我们的婚姻也不纯粹,我们也不是因为相爱结婚的,我们也有自己的利益出发点。只是她想让你看见的,是更大更稳固的利益。”
她明白裴寒舟为什么会那样讲,更不会选择拆穿,因为她也清楚,父母潦草婚姻所带来的严重后果,会给下一代带来怎样不可逆的伤害。他会从潜意识里排斥同父母一样的婚姻,哪怕其中有找到真爱的可能。
只是这种只有二人的时刻,她忽然想说说自己的心里话。
她好像从来没有和裴寒舟讨论过这样的事情,很多时刻二人看似亲密到没有距离,但其实都戴着面具,他们心照不宣地懂得彼此的目的和逢场作戏,从未真正敞开过。
果然,在她说完这段话以后,身后的男人陷入了很漫长的沉默。
他似乎也想了很多,思绪太多找不出适当的表达,最后只是道:“那不一样。”
她很少见裴寒舟这种样子,真心实意地觉得好笑,回头挑了挑眉:“哪里不一样?”
“起码你,是我自己选的。”
他抬头,很认真地说。
她愣了愣。
从小到大的经历总是不厌其烦地向她表明,她似乎一直缺乏着被人指定选中的运气。
因此她深信不疑地认为裴寒舟会娶自己只是因为机遇恰好,她曾经以为,那天他说“只要你想就可以结”时,自己获得的安全感虚假又莫名。
可这一刻才知道,原来她真的是被他确认选择的啊。
情绪来得突然,林洛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胡乱地往手背上挤了两泵东西,准备往脸上抹。
裴寒舟及时上前拉住她,她不明所以地看向他的手腕,听见男人无语的声音:“你挤的是沐浴液。”
“……哦。”
她将手上的沐浴液冲洗干净,换成乳液后随手抹了几下,垂了垂眼睫,这才继续说:“不过你妈真的好狠,我开始为以后的见面担忧了。”
“以后?以后见什么面?”
“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吗?”林洛桑脑子里冒出个念头,“万一她约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