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喉头哽咽,就说不下去了。
柳絮接着感怀道,“是,对我最好,我那些年被噩梦缠着,没一天好过,对泊箫没尽过多少母亲的责任,倒是让她一直宽慰开解我,我能活到现在没疯,一半是因为仇恨支撑着,另一半就是泊箫的贴心和陪伴,她太聪明懂事,很多事儿看得清楚,却怕我伤心,从来不问不说,去年,她考上帝都大学,明明想跟好友一起来读书,可因为我,毫不犹豫的就推迟了,半点怨言都没有,现在,我更是借了她的光才报了仇,我这个当母亲的对她那点恩,简直不值一提,所以,你们不要有什么负担,只管认她回去,你们……会比我对她更好。”
说道最后,她复杂的撇开脸,看向车窗外,“我是不配当她母亲的,我心里被仇恨早就焚烧的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了,但我相信,东方夫人是个好母亲,只有她才能给泊箫完整的母爱,我不会嫉妒,也不会拈酸吃味,我顶多……就是羡慕一下,更多的是祝福,我想泊箫过的好,而这样的好,只有你们能给。”
她给不了,她早就只剩下一副躯壳了。
“柳儿!”
“爸,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东方总裁和东方少爷也不是外人,没什么不能说的,您不是也同意了泊箫认祖归宗吗,她身上流着东方家的血,别说咱们没付出多少,即便有几分养恩,这血脉骨肉亲情,也是抹杀不了的,东方家比起咱们,这些年受的折磨和痛苦更深,咱们身边还有泊箫陪着,他们可是什么都没有,而泊箫陪了我们二十年,也足够了。”
柳絮的态度诚恳又坚决,倒是让东方蒲俩父子有些迷惑了,东方将白看了宴暮夕一眼,见他冲自己不动声色的点了下头,心里有数了,对着柳絮道,“大恩不言谢,以后但凡有需要我东方家的地方,我们绝无二话。”
东方蒲此刻百感交集,心口酸酸的,眼眶也潮湿了,“将白说的,便是我说的,可你也不要说这样的一番话,都是做父母的,我能理解,我知你心里必然要难受的,你既然坦陈相待,我也说两句掏心窝的话,破晓出生时,我们全家都喜爱的不得了,简直当成眼珠子一样疼着,十天后那场大火,不止要了破晓的命,也要了我们三个人的,尤其是我夫人,心疾到现在还时不时的发作,我们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破晓会站在我们面前,真的,要是知道她当初没被烧死,我们早就去寻了,何至于折磨了二十年?”
他喉咙里埂住,缓了缓情绪,才能继续说下去,“她回来帝都,我听到儿子说时,那种心情,我到这辈子都忘不了,不敢置信,感恩狂喜,恨不得立刻冲到她身边相认,但是,我没有,将白也说,现在不是时候,一来,她身边的危险还未除去,二来,我们要求得你们的同意,虽然你们之前说了那么多,可在我们眼里,你们就是我东方家的恩人,这点毋庸置疑,你们若是不舍得破晓跟我们相认,我们也能理解,也不会去抢,因为我也为人父母,从小养大的孩子即便不是亲生的,也倾注了感情和心血,哪会舍得让别人带走?”
“可我,也不想虚伪的说,我不想认会女儿,我很想,但我尊重你们的意见,你们同意,我感激一辈子,你们不舍得,我也理解,只要不反对我们跟她相见就好……”
眼瞅着东方蒲的姿态越来越低,宴暮夕笑着接过话去,“东方叔叔,刚才外公和柳姨不是早同意了吗?您怎么还忘了呢?”
东方蒲先是激动的点点头,又无措的摇摇头,“可是,可是我也不能就这么……”
宴暮夕叹了声,换成别人演这种戏码,他肯定会觉得这是在玩套路,但他了解东方蒲,东方蒲心太软,是少见的善良厚道的人,这事儿说的不好听点,就是别人栽下的桃树,还是一养二十年,甭管尽心不尽心、用力不用力,反正桃树是人家栽的,桃子也是人家看着长的,忽然有人站出来要把桃子摘走,谁心里也不会好受?摘桃子的人又岂能心安理得、没有愧疚?
这个局,其实想要解开,也并不难。
三更 化解尴尬,拉近距离
还是宴暮夕发话,姿态轻松,语气里带笑,“我说,你们两家是不是都误会了什么?泊箫认不认亲,重要吗?是重要,但并不会带来什么大影响啊,她认了东方叔叔,难道就不要外公和柳姨了?外公和柳姨的地位无人可以替代,再过多少年,你们在泊箫的心里都是独一无二的,你们跟她在紫城二十年的岁月,永不会被抹杀遗忘,除非泊箫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可她是吗?她当然不是啦,你们两家都在极力为多方着想,这是好事儿,我替泊箫感激你们,你们不想让她为难,处处为她好,但是,你们也给自己画地为牢了,怎么就不往开阔处想呢?”
几人都看向他,目光有的茫然,有的似懂非懂,有的已经清明过来。
身在局中,便容易一叶障目。
“你的意思是?”东方将白最先反应过来,配合着问。
宴暮夕含笑道,“我的意思再简单不过,你们俩家谁也不要有什么负担和压力,泊箫认了亲,不过是多了几个亲人,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什么都不会影响,现在她的身份没法端到明面上,所以,还是要继续留在珑湖苑住,将来开学便会住校,她是个完全独立的成年人,又不是还需要大人照顾的孩子,你们完全没必要这么纠结谦让,谁想她了,就去看看她,一起吃个饭、逛个街、享受下天伦之乐,都可以啊,你们彼此也都是忙人,难道还担心将来为了抢她的时间而打起来?”
俩家人怔了怔后,都笑了。
是的,是他们把事情想得过于复杂沉重了。
当然,宴暮夕也说的有点过于简单,这简单并非是他真这么想,不过是眼下这番话最应景,可以让两家人都不那么纠结。
他们都明白,以后小的吃味和矛盾定然会有,但他们有一点是相通的,那就是不会舍得让泊箫为难,那么,等到了那时候,他们自己去解决就好,总有个适应的过程,俩家人,情商又都在线,还怕不能和谐相处?
这时,宴暮夕又说道,“血浓于水也好,二十年的陪伴也好,在泊箫心里,定是不分彼此,一样重的……”说道这里,话音一转,得瑟起来,“当然,以后在她心里,我会最重,所以啊,你们将来少不得会同仇敌忾,吃我的醋了,但这又是无可奈何的事儿,女生外向,谁叫我是他准老公呢?”
听到这话,东方蒲难得愣住。
柳苏源也有些懵。
东方将白最懂,好气又好笑的往他肩头捶了一下,“你倒是想的挺美,谁同意了?外公还是柳姨?我爸还是我这个当哥的?”
宴暮夕的演技很浮夸,指着自己,像是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儿,“我这样的女婿,难道还有什么不满意和挑剔的?明明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良人,外公,柳姨,东方叔叔,大舅哥,你们不是该赶紧把我的名分给坐实了、省的有人眼馋抢吗?”
东方将白笑骂,“你这脸皮是越来越厚实了。”
东方蒲这会儿也回了神,不由失笑,“暮夕,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还会耍宝?”
宴暮夕打蛇随棍上,很是无耻的道,“以前泊箫没回来啊,我孤家寡人一个,耍宝给谁看?现在有媳妇儿了,自然就不一样了,免得被媳妇儿嫌弃无趣。”
东方蒲笑着摇头,“将白说的没错,你这脸皮还真是厚了不少,张口闭口都是媳妇儿,谁给你的勇气和自信?我可从来没答应过。”
宴暮夕瞪大眼,“东方叔叔,您可不能食言而肥啊,二十年前,您明明认了我这个女婿的……”
东方蒲故意板着脸打断,“是你江姨认了,我可没有。”
东方将白幸灾乐祸的紧跟一句,“我能作证,是我妈想让你当女婿,但我和爸都是反对的,我们还抗议来着,凭什么要把破晓给你?”
宴暮夕幽幽的看着两人,“难道江姨管不了你们爷俩了吗?”
爷俩顿时一噎。
柳苏源适实开口,“少爷,这婚嫁的事儿可不能急啊,您不是答应过泊箫吗,等她毕业后再说,我和你柳姨可不舍得让她早早嫁人。”
宴暮夕顿时哀怨脸,“外公,怎么连您也拆我的台了?”
柳苏源笑起来,不理他这句,继续道,“还有,您刚才说的,将来我们两家都没你重要,我倒是不这么认为,少爷,泊箫可是最重亲情。”
柳絮也附和着点点头,“没错,在泊箫心里,亲情最重,其次是友情,男人排最后。”
宴暮夕一脸被打击的模样,“这么说,我自作多情了?”
闻言,其他人都不客气的笑起来。
气氛也轻松了很多。
最重要的是,两家人之间的不自在和尴尬消除了不少,感觉距离也拉近了。
宴暮夕插科打诨的又耍了一会儿宝,其他人也纷纷拿他打趣,一时间,车里笑声不断。
直到,秦观潮捧着个盒子走过来。
宴暮夕和东方将白下车去应对,其实也没什么事儿,秦观潮是来给苏家父女送那本食谱和土地证的,东方将白不知道收不收,宴暮夕则毫不犹豫的接了过来。
为什么不要?
不要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