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要说起来,衙役和学子各有不对:衙役不该如此武断,以貌取人,态度鲁莽,之后激起众人矛盾时态度若能软化一些,也就没事了,说到底,那些学子看中的,无非就是衙役的话刺痛了他们,侵犯了他们的尊严。
而刚刚的学子呢,身上文人的清高气息太重,若是衙役一开始怀疑时,他不是首先对自己人品被质疑表示愤怒,而是好好解释的话,事情未必没有转机,之后更是挑起众人怒火,这岂不让事情更加无法收拾?而那些衙役也更加恨他?要是碰上一个小心眼的考官,这一科他基本就废了,弄不好这辈子也就与科考无缘了,要知道科考可是跟当地官员的政绩牢牢挂钩的,尤其是金陵,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开始的自尊心作祟,拉不下来脸,以至于事情越来越严重罢了。
为了自己能安安心心考试,也为了此次科考与自家老师挂钩,薛虹不得不上前,走到两波人中间,示意大家先安静一下。
官差和学子都看向薛虹,见他穿着精致,手上提着个考篮,双方都戒备的的看着他:学子是怕他与这些衙役一伙,衙役又怕他与学子站一队。
薛虹懒的管他们怎么想,他朗声开口:“大家先安静一下,心平气和听我几句话好吗?”
见大家都不再说话,薛虹先对众学子说道:“我们来到这里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考试吗?大家与其在这里争执浪费时间,不如先想个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先把试考完了要紧……”
话还没说完,就被几个愤怒的学子打断:“他们如此羞辱我们难道就算了?你和那伙衙役根本就是一伙的!”
“没错,他们今天不跟我们道歉,此事休想过去……”
“对呀……”
眼看大家情绪又激动起来,薛虹抬了抬双臂,示意大家先冷静,可是众学子现在怒火当头,哪听的进去,眼看又跟衙役闹起来,薛虹忍无可忍的吼了一声:“都给我安静!”
众人被吓了一跳,顿时场面鸦雀无声,甚至有些人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场面有些滑稽又凌乱。
远远走来的俞知府等人看着前方混乱的场面,其中一位官员调侃:“子润,你这个学生脾气不小啊!”
俞知府笑道:“这小子,还是年纪小,不够沉稳。”说完也不再上前,就站在原地看薛虹如何处理。
另一位官员疑惑:“你不过去吗?不怕他闹崩了,这可关系着他的前途大事呢!”
俞知府摇了摇头,态度依然淡定:“现在能闹出事也是好事,他年纪还小,这次不行下次再考就是,可这样的机会却是不多,放任他练练手也无不可,省的将来步入朝堂再出事,届时老夫收拾不了,那才危险啊!”
话语中全是为薛虹考虑的苦心,其他人也不禁感叹:“难得你一片爱护之情,这小子能入你门下,也是福气。”
知府转头看向旁边冷汗淋淋的知县:“这可是你的场地,出了这事,你难辞其咎!”
县试本是由各地知县主持,只是由于金陵特殊,知府他们才特地过来巡查一番,想不到竟碰上这事,知县心里叫苦,更是恨极了这些闹事的衙役和学子。
知府眯眼看了看知县:“等回头将那个学子的考卷给我看看,让我们也瞧瞧自尊心如此强的学子配不配的上他的能力。”这算是给了那学子一份保障,以防知县公报私仇。
知县只好一边擦冷汗一边点头。
说回考场这边,薛虹见众人都安静下来了,便伸手指了指考场前的沙漏,语气冷漠道:“大家看看时辰吧,科考可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们要是不在意这场考试,或者自己的前途,大可以继续闹。”
此话一出,众人瞬间冷静下来,在这大部分学子家里都不宽裕,要是耽误一年,可能很多人就再与科考无缘了,还有衙役,要是误了科考,只怕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因此大家都有些着急起来。
薛虹冷静劝道:“大家与其在这闹,不如先想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要知道:尊严不是别人给你的,而是自己赚的。”
方才被怀疑的学子情绪激动的喊道:“被怀疑的不是你,你当然不着急,你知不知道,我要是这次考不了,以后就都无法科考了!”说着眼睛都红了起来。
薛虹叹了口气,走到他面前,将自己手上的保书递给他,又拿过他的保书,对衙役道:“我是俞知府的学生,这份保书由知府府的午作出具,如今,我将此书给这位学子,让他先进考场,他的人品由我做保。”
其他人都震惊了,刚才的学子更是愧疚又不安:“你给了我,你怎么办?”
薛虹笑道:“我是俞知府的学生,我想这个应该比任何保书都有用吧?”
然后又朗声对大家说道:“其实这件事很简单:就是官差对保书有些质疑,而大家又太过好面子,才导致事情越来越严重的,首先我要替官差们说句话:检查确定保书的真伪本就是他们的职责,他们如此做也是为了保障更多学子的利益,以防有人假冒,侵犯了那些真正寒窗苦读的学子的权益,大家被质疑,好好解释即可,实在不必如此激动。”
然后又看向几位官差:“不过你们也有不对,要是怀疑,可以先让考生进考场,然后安排人尽快前去保人那里进行验证,确定假冒到时再拖出来就是了,而且在不确定的情况下,态度也该温和一些,如此粗鲁,本来是本着为大家负责的心,反倒被误会,何必呢!”
衙役因薛虹是知府的学生,又见薛虹方才为他们说话,现在即便批评他们话中也是处处为他们着想,顿时心生感激,于是态度也谦逊起来:“公子说的对,方才是我们太过心急了。”
又顺势顺着薛虹递给他们的□□下来,转身对众学子拱手道:“方才我们也是一时情急,才出口无状,不过我们也是职责所在,有所得罪之处,还望大家见谅。”
说到底,众学子要的也不过是尊重,读书人最看重的无非就是面子,此时见衙役低头,也都纷纷就坡下驴:“算了,我们方才也有不对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