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曾是她献身,明明是你先觊觎人家,欲跟她通奸?如今却又骂她是贱人,你就高贵了?”崔桃故作不解地问。
于掌柜愣了下,忽然感觉到身侧的韩综用极其阴狠的目光在盯着自己,他浑身打哆嗦,深知如果得罪了这一位贵人,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倒不如现在就不要脸了,乖乖装孙子。
于掌柜便听地打自己巴掌,自己骂自己,“我也贱,我贱,很贱……”
崔桃懒得再理会于掌柜如何,她脸色严肃地跟韩琦道:“简明月与于掌柜的私情,陈善明未必早就知晓。他今日是突然现身,出乎简明月的意料,他还擅自破了简明月的幻蝶机关——”
“你担心简明月也会死?”韩琦直接道出崔桃的想法。
崔桃重重地点了下头。
“画像通缉。”韩琦吩咐下去,王钊等立刻领命,进行了全城戒严搜捕。
崔桃还亲自出力,画了两张最像的陈善明和简明月的画像。随后开封府里的画师都按照崔桃的两幅去描绘,画的时候都不禁啧啧称奇,这工笔细腻,惟妙惟肖,太惊为天人了。
次日晌午,崔桃听张昌说韩琦忙于公务没工夫吃饭,”估计过一会儿才能得闲,休息片刻,最多喝一盏茶的工夫,肯定又要忙。“
崔桃这才得知原来王判官又生病告假了,所以王判官如今负责督缴粮税的活计也落在了韩琦身上。这种涉及钱粮账本的活儿,自然是冗杂费时,又费精力。
“正经饭菜摆上去了,来不及吃。备了点心,却没见他动过。”张昌接着道。
崔桃觉得韩琦一忙起来的时候,就拿点心果腹,虽然方便却也因为味道单一,容易吃腻。
崔桃就做了黄雀卷给韩琦送去,两样做法,一种为清蒸,另一种为油炸。
只有三寸长的黄雀卷,用薄薄的面皮包裹着胸脯肉和清香鲜美的荠菜,面皮两头掐上,上锅小蒸片刻便好,基本上两口一个,无油清爽,取用十分方便。
油炸的黄雀卷则要在面皮外表裹面浆,再粘上一层馒头渣下锅炸,口感更为酥脆。两样口味各有特色,非要一定选哪样去吃便没趣了,成年人不做选择,当然全部都要。这一口清蒸,那一口油炸,享尽齐人之福。
韩琦没想到自己吃黄雀卷的工夫,居然还能听崔桃说到‘齐人之福’之说。
不禁想起昨日从粥铺出来后,崔桃费尽心思跟他说的那一番话,什么好姐妹和和气气……
韩琦放下筷子,崔桃立刻把一碗熬得软糯的酸梨银耳莲子羹送到韩琦面前。
“娶妻不像吃菜。”
崔桃乍听韩琦说突然来这么一句,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看他。
“我也咸有一德,重情重义。”
韩琦端起碗,用汤匙舀了一口酸梨银耳莲子羹送进嘴里。他垂眸吃饭的样子专注认真,像极了一名乖乖听话的孩子。
屋里静了片刻之后,突然传出女子‘扑哧’的一声笑。
韩琦放下空碗,看向崔桃。
“韩推官还能这样自己夸自己!”崔桃惊叹道。
“远不及崔娘子,还需学习。”韩琦对于崔桃的‘嘲笑’倒是淡然处之,还以虔诚学者的身份谦虚求进步。
崔桃眨了两下眼睛,下压着嘴角,忍着笑意坐在韩琦对面,抬手顺便要收拾桌上的碗筷。却见韩琦先她一步伸出他那双修长如玉的手,将碗筷都规整地收到托盘之内,并浅声跟崔桃道了谢。
“虽不是戴罪之身了,我这身世境况却也是个麻烦。”崔桃托着下巴发出一声冗长的‘嗯’声,似乎在感慨她的身世难题太难解决,“所以有些事情,还为时过早。”
“主动提,得了答案,又为时过早了。”韩琦淡淡凝视着崔桃,眼底波澜不惊,语调更是四平八稳,“很好。”
观察韩琦这反应,真看不出他有什么情绪波动,但‘很好’两个字已经明显在彰显他来脾气了。
聪明如他,自然知道她所谓的难题,不过是推脱的借口。一个样样擅长什么都会的人,会有什么难题?即便有,加上一个他,也不会再有了。
“生气了?”崔桃忙问。
韩琦利落地起身,去桌案边整理卷宗,背对着崔桃。
“真生气了?”崔桃追过来,凑到韩琦身边歪头看他。见他垂着眼眸,睫毛微微抖着,假装认真整理簿册的样子,真有几分可爱。聪明人生气又可爱起来,倒是比任何时候都叫人觉得好看。
“别气了,是我嘴巴没把门,乱说话。但现在的确时机不合适,为时尚早,我们还需要相处呀。”
崔桃用两根手指捏住韩琦的衣袖,小心翼翼地揪了两下,抬眸瞄他的时候,眼睛里透着‘我知道错了’的可怜小眼神,分外惹人怜爱。
韩琦只打算看一眼崔桃,却无法移开目光了。眼前人突然胆大地抓住了他的胳膊,又忽然踮脚,两片柔软的唇轻轻地在他左脸庞掠了过去,如蜻蜓点水一般,猝不及防到你还没来得及抓住这种感觉,却已经结束了。但他可清楚地闻到了她身上的清甜气息,见她颤抖如蝶翼的睫毛,俏皮勾起的嘴角,出处透足了鬼机灵,却撩人入骨而不自知。
韩琦黑漆的眸子里暗流涌动,他极尽克制自己,平静地看着眼前正对他笑的崔桃,哑着嗓子问她:“你心悦我?”
“为什么要这样问,人家表现得还不够明显么?”崔桃低头摆弄自己的手指,发现韩琦比她想象中的要难搞定。
便是太明显了,明明之前未见你如何在意过。
但这话,韩琦不会说。
他喉咙微动,默了片刻后,才对崔桃道:“磐石无转移,你且行且看。”
崔桃怔了下,从这句话中似乎感觉到韩琦好像看穿了什么。她乖乖点了下头,笑眼弯弯地仰眸看着韩琦,当真是一张皎皎如明月的脸,隽朗无双。
韩琦这才抬手,为崔桃理了一下鬓边的碎发,但之后他的手没落下,悬了片刻后,才轻轻落在崔桃的脸颊上,轻抚了一下。
真的好斯文、内敛、自持!
崔桃抿起嘴角,用手指戳了戳韩琦的胸膛,他身上的冷檀香味儿很好闻,人看着身材修长,但上次在天香楼和他接触的时候便感觉到,身材应该有料。这一戳,十足的结实感,让崔桃脑子里产生废料画面了,不知道脱了会怎么样?
要不现在脱——
崔桃走神之际,占便宜的手指被韩琦握住了。
“哎呀,忽然觉得有点不甘心。”崔桃叹口气道。
“怎么?”韩琦严肃凝视着崔桃,以为她这么快就反悔了。
“今天这算是我主动啊,不对的。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君子,”崔桃把刚才被韩琦握住的手指抽出来,指了下韩琦,然后又指向自己,“来求我。”
“原话可不是这意思。”韩琦失声笑道。
崔桃当然知道原话的意思,是指美好的女子是君子好配偶的意思。
“可到我这,就是‘求求你’的求。我不管,我读书少,就这么理解的。”崔桃跟韩琦耍赖道。
“嗯。”韩琦又笑了下,让崔桃且等着。
崔桃见韩琦看自己眼神里不乏有宠溺,有点小知足了,正想着要不要奖励他一下的时候,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崔桃立刻退离韩琦跟前,假装去端桌上的托盘。
门外的张昌先通传一声王钊来了,便端茶进屋,顺便也引王钊入内。
王钊见崔桃也在,叹了声‘正好’。
崔桃忙问王钊:“查到陈善明和简明月的线索了?”
王钊摇头,表示陈善明那边还没线索,“但袁峰的父亲来了。”
袁峰的父亲?崔桃记得袁峰的父亲在随州,虽然韩琦已经派衙役前往随州去找袁父,可这才过去三四天,从随州到开封府往返少说要十天,更不要说袁父年迈,必然不能赶路太快。这怎可能人这么快就来了?
崔桃和韩琦互看一眼,都觉得其中有蹊跷。
二人随后见了袁峰的父亲袁彻,老人家人至中年,却有年近六旬之相,可见他以前生活辛苦,没少操劳。欧阳修与他同来,满脸哀伤担忧着之色。
袁彻给韩琦见礼之后,就抖着嗓音,激动地问是不是真的,“峰儿已经、已经……”
韩琦应承。
袁彻就失声痛哭起来,嘴张得老大,脸色通红,从椅子上痛哭蜷缩至身体发软,然后就直接跌倒在了地上。欧阳修忙去搀扶,几番宽慰他老人家却都没用。
十几年的寒窗苦读,耗费了老父亲不知多少心血,好容易一朝得中进士,正该是他为这唯一的儿子感到骄傲,感慨终于熬到头了,可以等儿子来孝敬自己的时候,人却死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老天爷啊,你为何要对我袁彻如此!”袁彻捶胸痛哭,对天怒吼喊着。
半柱香后,终于劝慰袁彻好些了,袁彻又提出要亲眼去看袁峰最后一眼。见过袁峰尸体状况后的袁彻,又是一顿捶地痛哭。
一个时辰后,袁彻终于好些了,情绪终于不再那么激动。这期间他已经晕厥了两次,好在有崔桃为他施针,及时缓解了情况。
本意见老人家这情况,便是不好在今日再就袁峰的案子问他话了,但袁彻坚持他可以。
“我想早日抓到伤害峰儿的凶手!崔娘子有什么话尽管问吧,我挺得住。”
崔桃先求证了简明月父亲当年买卖幻蝶之术的事,袁彻点头证实了情况属实。当时确系为家中情况艰难,他不得不将祖传的幻蝶之术给卖了。
“一则我不会去做杂耍那种事,二则我也不想让儿子如此。照理说是祖上留下的东西,不用了也不该卖,但为了活下去,只能如此。”袁彻懊悔道,“许就是因为这样,才有报应在峰儿身上了!都是我的错,怪我啊!”
“此案极大的可能是复仇,不管是否卖了,只怕都不会耽搁凶手动手。”崔桃再问袁彻可知道袁家祖上如何得到幻蝶之术。
袁彻目光闪烁,尴尬地摇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
崔桃等人都看得出袁彻有所隐瞒,但又因为袁彻现在身体的状况,不好逼迫太过。
韩琦则示意欧阳修来。这种时候只有跟袁彻比较熟悉和亲近的欧阳修来劝说最合适。
“伯父,袁兄死的太惨了!那凶手居然连给袁兄一具整尸都不留!还将他的尸体切成一块一块的,随便丢到大街上,何其恶毒残忍!
伯父若想为他报仇,就必须得告诉府衙,到底是什么人曾跟袁家结怨,憎恨到如此杀人甚至还把头颅祭奠的地步?”欧阳修温声劝问袁彻,请他别再犹豫了。
袁彻却还是支支吾吾,不敢说。
韩琦这时突然道:“一把年纪,失了独子,还有何惧?”
言外之意,袁彻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又有什么可顾忌?
袁彻因韩琦这句话的刺激,终于肯坦白了一切。
“这幻蝶之术为我们袁家祖传,当年如何传下来的我确实不知晓。我年少的时候,那时我父亲还在做监司,家中情况还算显赫。我年少轻狂,常跟些狐朋狗友厮混在一起,在街上惹是生非。
有一天,有一名独臂男子拦住了我的去路,恳请我还回他们陈家的幻蝶之术。左右我们袁家发达了,也用不上那种不起眼的幻术。我自然是知道我家有祖传的这门手艺,袁家长房的人为此还在胳膊上有了刺青。
可我当时想不开,明明是我们家祖传的东西,如何能算他们家的,还敢来厚脸皮讨要?我见那男子不自量力,便假装答应了他,随后在约定的地点挖了陷阱,欲教训他一通。那日我没赴约,那之后我也没挂心,直到三天后听父亲说出了一桩命案,一名独臂男摔死在了陷阱坑里。我一问尸体地点,正是就我约独臂男的地方。 ”
袁彻不敢把这事儿说出来,等了些日子,见事情就这么混过去了,忐忑了一段日子之后,就把这件事压在心底,跟谁都没有提过。
“可这件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忘,是我害死了那个人。”
袁彻说着就痛哭流涕,捶胸喊着就算报仇,死的人也应该是他才对,为什么要杀他的儿子。
韩琦再问袁彻,因何缘故会在这种时候来汴京。
“半个月前,峰儿托人捎话跟我说,他这次肯定会高中,要来汴京跟他一起享福。”
欧阳修纳闷道:“不对,半个月前还没放榜。在没放榜前,袁兄一直担心自己不能高中,他可从没胸有陈竹地肯定自己可以。”
再问袁彻这送信的人是谁,竟是完全不熟的陌生人,并且是口头捎信,也没有袁峰的亲笔可证实。袁彻当时听说儿子能高中,也没有多想,只顾着高兴就准备来京了。
“这陈善明想来是独臂男的后人,并且知道当年你杀人的真相,他长大之后便来为独臂男子复仇了。却故意不杀你,大概就是要你先体会生不如死的丧子之痛。”崔桃分析道。
这时,李远脸色肃穆地匆匆进门,跟韩琦禀告道:“街上又出现尸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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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测完核酸了,果然也是对自己未知的事物有敬畏恐惧之心,莫名觉得方,23333,其实没什么的,医护人员真的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