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似乎没法交谈。
掌珠自顾自道:“我信,我还信,咱们前世相遇过。”
萧砚夕微睁开眼,半垂的眼帘遮蔽了眼底的狂浪,“哦?说来听听。”
“上一世,我们也生了一个宝宝。”掌珠瞠下杏眸,强行压下眼底的酸涩,“也叫萧霖,陪我们走过三个春夏秋冬。”
她顿住,哽咽道:“后来不知所踪,听说,是被太后扔在田间。”
萧砚夕僵了身体,与崽崽柔软的小身板形成强烈对比。
“太后为何要扔掉孩子?”
掌珠叹气,“因为皇族怀疑,我和二王爷萧君辙有染。”
男人的心针扎一下,生疼生疼的。他时常做古怪的梦,也曾怀疑,自己有过前世,却不知,枕边人也有同样的经历。
可他的梦里,只有掌珠和崽崽,再无其余人。
掌珠伸手,抚上他的眉宇,双指抚平他皱起的眉心,慢慢讲起自己知道的前世之事,也包括君辙提到的蝗虫之灾。
“陛下,假若真的存在前世今生,我不想让悲剧上演,我想要自由。”
萧砚夕放下崽崽,抹把脸,说着违心的话,“你讲的事,太过虚幻,朕无法接受。”
掌珠无奈地摇摇头,“无论陛下信与不信,也请提前做好蝗灾的防范。”
“...嗯。”
数日后,京城附近的田地里出现蝗虫,因为处理及时,避免了一场严重的蝗灾。而这些日子里,萧砚夕反反复复做着同一个梦——
梦里,白发苍苍的他,守在一座坟前,从日出到日落,日落到破晓。
墓碑上刻有逝者的名字——
吾爱,掌珠。
每每醒来,帝王眼底湿润一片。而午夜梦回,又会陷入无尽的绝望和苦等。
他深知是被君辙和掌珠的话影响到,有些寝食难安,却怎么也想不起更多关于前世的事。
夏去秋来,枫叶染红,崽崽半岁了,能吃辅食了。
这日,掌珠试着给崽崽喂人生的第一口辅食,胡萝卜土豆泥。怕崽崽不爱吃,她尽量把色泽调得鲜艳些。
小崽崽正在玩布老虎,看母亲站在床边,撇了布老虎,扭着屁股爬过来,嘿嘿傻乐。
掌珠剜起一勺菜泥,递过去,“宝宝尝尝,可好吃啦。”
“吖——”崽崽坐在床上,举起小手,手里什么也没有。
掌珠假装吃他手里的空气,“嗯,真好吃。”
崽崽咯咯笑,笑得东倒西歪,倒在床上。
掌珠放下碗,把他抱起来,放在腿上,继续喂辅食。
崽崽张嘴含着勺子,吧唧吧唧吃起来,登时瞪圆眼睛,像是领略了新奇的事物。
掌珠又剜一勺,送到他嘴巴,崽崽大口吃了进去。
“乖宝贝。”掌珠亲了一口他的脸。
崽崽攥着她的尾指,颠起胖胖的身子,“嘿——”
“嘿。”掌珠学他。
崽崽盯着碗里的菜泥,指了指,“吖。”
“还想吃呀?”掌珠笑着道,“叫娘,娘就喂你。”
崽崽盯着她瞧,小嘴不动了。
掌珠失笑,一般,孩子七八个月,能够喊爹娘了。自家的宝宝才半岁,还要再等等。
崽崽又指了指碗,“吖。”
“好好。”掌珠喂给他,“好吃不?”
崽崽坐在她腿上,颠自己的胖肚子。
掌珠心都融化了。
吃完菜泥,掌珠抱着崽崽走出屋子散步。
她不愿回宫,萧砚夕也没逼她,将母子俩安置在京城的私宅,派人看守。为了不打扰母子俩,侍卫都被安排在前院和后罩房,从不过来打扰。
掌珠自欺欺人地想,这也算一种安宁吧。
此刻,她很想念远在茺州的家人。
说来也怪,自从爹娘离开京城,哪怕是她产子,都没来瞧上一眼。若不是隔月会有往来的书信,她都要怀疑他们出事了。
上个月的书信中,母亲提到与父亲的感情变化。从字里行间中,掌珠感受到爹娘的感情日渐笃厚,也算是卸了她心中一块大石。
又过了一月,秋的尾巴,冬的伊始,庭院的枝桠上挂了薄霜。
掌珠抱着崽崽来到书房,摊开一幅人物画像,“宝儿,这是外公外婆。”
崽崽瞪大眼睛,使劲儿瞅着画中人,“吖?”
掌珠笑,“外公,外婆,就是娘亲的爹和娘。”
崽崽听不大懂,掌珠也不勉强,抱着他坐在书案前写家书。
这时,门口传来侍卫恭敬的声音,“陛下金安!”
随着一声声问安,一袭月白锦袍的男人跨入书房,瞥向左侧。
崽崽瞧见父亲,兴奋起来,指着门口,扭头看向掌珠,“爹。”
声音急促,不太清晰,但两人听见了。
两人:......
见他们不理自己,崽崽急了,又吐出一句,“爹。”
萧砚夕反应过来,大步上前,从女人手里抱过崽子,举高高,“好儿子,再叫一遍。”
崽崽“嘿”一声,流出口水,不叫了。但萧砚夕还是高兴,抱着儿子颠了半天。
掌珠醋了,自己含辛茹苦养的孩子,竟然开口叫了“爹”,这心情......
萧砚夕陪崽崽玩了会儿,等崽崽打起盹,他走到书房的婴儿床前,放下孩子。随即从袖管里取出一个绒布包裹的物件,是一对巧匠打造的金镯子,上面印有蛟龙花纹。
“等儿子一周岁生辰宴,朕再让人打一对脚镯。”怕掌珠不懂他的意图,男人幽幽道,“做储君礼。”
掌珠腾地从圈椅上站起来,“不行。”
萧砚夕语调凉凉,拨弄崽崽夹袄上的图案,“朕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皇位不传他,传谁?”
“陛下以后还会有其他子嗣,照样可以传位。丰收随我,不聪明,不适合做储君。”掌珠走到婴儿床前,检查手镯的花纹,果不其然...她慌忙摘下,递还给男人。
为了不让崽崽做太子,连自黑的话都讲得出,可真行!
萧砚夕没接,“朕送给皇儿的。”
“陛下送给其他皇子吧。”
“哪来的其他皇子?”
“可以再生。”
萧砚夕一乐,长眸流转,“你给朕生啊?”
掌珠胳膊酸,强行将手镯塞进他的腰封,垂帘道:“有的是女人愿意为陛下生。”
“可朕瞧不上。”萧砚夕扣住她的腰,拉近自己,“朕就喜欢你的脸,还有......”
他使劲揉了一把她的腰,大手下移,“还有这儿,这儿。”
掌珠推他,“我已跟陛下讲的很清楚了,不会再以色侍君,陛下何必苦苦纠缠?”
说的跟他多稀罕她似的。萧砚夕诮笑,笑的不是她,而是自己。是啊,就是稀罕她,才会以孩子做借口,才会苦苦纠缠,才会迂回着不让她离开。
可他的在乎和努力,她都置若罔闻。身为帝王,后宫只有她一个女人,她还有何不满?
萧砚夕不顾她挣扎,将她压在婴儿床边,手扯住裙带,尽量放缓语气,“珠珠乖,朕素了几个月,难受死了,让朕尝尝,嗯?”
掌珠哆嗦一下,不可置信地扭头看他,看他眉眼间春色澹荡,惊觉他今日是怀了那种心思而来。
怕吵到崽崽,掌珠费力转过身,后腰抵在婴儿床上,仰着天鹅颈,“陛下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何非我不可?我愚笨、木讷,不懂人情世故,不配站在陛下身边。”
“这么自谦?”萧砚夕低笑,将她抱起来,走向一旁的软塌。
掌珠不想再与他有身体的纠缠,后背一着地,立马缩在榻角,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萧砚夕觉得自己快憋出毛病了,今儿非好好品尝其中滋味。
大手抓住她的脚踝,往外一扯,掌珠身体后倾,后脑勺差点磕到围子。
萧砚夕护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按在榻上,一脚踢开炕几,因血液叫嚣,没控制住力道,炕几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哇——”
婴儿床上的小家伙被吓醒。
掌珠像是徒增了力气,大力推开男人。男人后退两步,稳住身形。
小崽崽吓得不轻,哇哇哭个不停,白嫩嫩的模样惹人怜。萧砚夕岂会委屈自己皇儿,快女人一步,抱起儿子,“炕桌掉地上了,丰收不怕。”
崽崽伸手去够掌珠,萧砚夕就是不松手,愈发熟练地哄起孩子。
为了转移崽崽的注意力,他还冲着倒地的炕几踹了两脚,“让你吓唬宝贝,打你。”
炕几受了无妄之灾......
崽崽愣住,不哭了,盯着一动不动的炕几,“嗯——”
“嗯。”萧砚夕扶着他的后背,笑着安抚,“父皇给你解气了,丰收不哭了啊。”
崽崽被炕几吸引注意力,傻愣愣地盯着看。
掌珠满眼无奈,想要开口逐客,却发现,她所穿、所用、所住,皆是男人供给的。
萧砚夕坐在软塌上,单脚踩着地上的炕几,让崽崽跨坐在大腿上,“丰收饿吗?”
掌珠后背一紧,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也不知崽崽听懂没,反正小家伙“嗯嗯”两声,乌黑的眼睛被泪水洗涤,清澈至极。
幼崽当真可爱。萧砚夕亲了亲儿子,朝掌珠招手,“过来,朕的太子饿了。”
“他不是。”
“你说了不算。”
掌珠气得嘴皮子发抖,转身整理婴儿床,不想理会他。
“乖宝,咱去哄哄你娘。”萧砚夕单手抱娃,走到掌珠身后,将崽崽放在她背上。
崽崽顺势抓住掌珠头发。
掌珠“嘶”一声,往回拽自己的头发。
萧砚夕轻轻掐开崽崽的手,带着教导的口吻,语重心长道:“乖宝,对女子要温柔。”
崽崽傻乎乎盯着自己父皇,不懂他在说什么。
萧砚夕替崽崽揉揉掌珠的头,继续教导儿子,“女子似水,要温柔以待。”
掌珠听不下去了,抢回儿子,捂住孩子的一侧耳朵,小声道:“花言巧语,宝宝别学。”
萧砚夕能做到对女子温柔以待?能以身作则?
只会嘴上说说。
掌珠心里有气,故意坐的远些,背靠圈椅,撩开衣摆喂奶。因为胸胀,喷了崽崽一脸。
掌珠赶忙给崽崽擦脸,“娘亲不是故意的。”
崽崽皱皱小脸。
萧砚夕走过去,掌珠挪动椅子背对他,耳朵红个通透。
崽崽喝着喝着,扭头看向父亲。
萧砚夕掐他脸蛋,“喝吧,不跟你抢。”
掌珠咬唇,气得浑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