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安三年,太后瞒着萧砚夕,将崽崽送出宫,扔在田间,任其自生自灭。
再后来,自证清白的掌珠,因找不到孩子,心灰意冷,万念俱灰,最后选择离开皇宫。
*
睡梦中的掌珠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今晚的梦,是十几年来各个梦境的交织,而形成的完整梦境。那般真实,那般不容质疑。与太医君辙讲的故事,相差无几。
她一直都信前世今生,若非如此,也不会执意生下崽崽。可她一直梦不到前因后果,今夜总算清晰了。
然而,君辙说,前世他们相爱了。
可梦境中,她从未爱上过他。
对萧砚夕呢......
上一世,他们之间,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无。
当得知她与萧君辙有染时,萧砚夕选择了相信那些流言蜚语,将她困在翊坤宫,不闻不问,只有酗酒后才会过来,一来就是强迫她……
也是,前世今生,他只把她当成掌中雀鸟,高兴宠宠,不高兴拔毛。一切恩赐和惩罚,随他心情。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爱。
掌珠闭了闭眼,叹息一声。
床铺里侧的崽崽可能嫌热,踢了被子,睡得很香。
看着他,才知什么是岁月静好,也不忍心,搅乱孩子的美好时光。
掌珠拿起被子,盖在他的肚子上,摸摸他白嫩的小脸。
“宝宝,娘对不起你。”
她靠在床边,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呢喃道。
*
淑妃和皇子失踪一案,迫在眉睫,各大衙门不敢懈怠,纷纷出兵,挨家挨户搜查。
很快,季弦带人查到了郊外,包括这座湖心小楼。
出乎意料,小楼里高手如云,季弦带兵攻不进去。
对方主子放话,让帝王亲自过来一趟,否则后果自负。
季弦着急又觉得对方脑子有坑,帝王怎么可能亲自过来?!
对方就等着被三厂一卫收拾吧!
*
残阳似血,萧砚夕乘马来到湖边,凝着敞开的窗棂,眯起凤眸。
小楼上,君辙坐在窗边,双足悬于半空,手摇折扇,风流倜傥。活过双世的人,再也寻不到前世的稚嫩,整个人透着一股老奸巨猾的劲儿。
萧砚夕带着数十精锐,乘木筏来到小楼下。
精锐们手持木弩,瞄准君辙,等待指令。
萧砚夕负手站在人前,仰头瞧了君辙一眼,“放人,留你个全尸。”
君辙摇扇浅笑,“不巧,刚刚送走。”
萧砚夕握紧衣袂下的拳头。刑部早就包围了这里,一只金丝雀都飞不出去,何况是人。
“少废话,放人!”
君辙唇边笑意加大,“陛下亲自来,不怕我设埋伏吗?”
“朕亲自来,就有把握全身而退,你还是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
“我随性惯了,从不考虑后果。”君辙曲起一条腿,踩在窗边,下意识揉着自己的脚筋,狐狸眸里迸发恨意。仅仅是恨,并不复杂。
时间一点点流逝,小楼里忽然传来婴儿的哭声。
这道声音再熟悉不过。
萧砚夕心一紧,赫然冷目。
湖面浮现水泡,一拨侍卫从水里冒头,悄悄爬上小楼的另一侧。
萧砚夕不动声色,淡声道:“再不放人,休怪朕......”
“萧君辙,放人。”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打断了萧砚夕的话语。
闻声,众人同时望向湖畔,差点惊掉下巴。
湖畔不远处走来两人,一人坐在轮椅上,另一人手推轮椅。
手推轮椅的人,是消失已久的太上皇萧荆。而坐在轮椅上的女子,是“已逝”的太妃闵氏。
看见他们,萧砚夕一愣。
君辙同样看着他们,在他看来,这一世,他们唯一做对的,就是瞒着皇室,将他生在宫外。如若不然,他或许连恢复记忆的机会都无,就会被太后害死。
他的记忆,是在前不久恢复的,若非如此,怎会让掌珠再落萧砚夕之手。
湖畔,萧荆板着脸,字正腔圆道:“萧君辙,放了淑妃母子,滚来老子身边!”
萧...君辙...
萧砚夕凤眸徒然一眯,手背青筋暴起。
看君辙的年纪,二十来岁,比自己小几年。
看来,闵太妃是在太后之后诞下的孩子!而诞下后,又养在了宫外。
原来,自己的父皇真的将那女人宠成了孩子,连她生的骨肉,都要小心呵护起来,生怕被后宫的腥风血雨刮伤。
萧砚夕忽然觉得自己多余,若是闵太妃肚子争气,早点怀了龙种,立为太子,晋升皇后,哪里还会有他和母亲季氏的事?!
与此同时,掌珠抱着崽崽走到窗边,漠着脸,睥睨木筏上的年轻帝王。
萧砚夕被掌珠和崽崽吸引注意,顾不得其他,抬手指着君辙,“朕再说一遍,放人,否则,格杀勿论!”
“陛下!”闵贵妃忽然开口,语调含着哭腔,“君辙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你不能杀他。”
萧砚夕冷笑,“朕的皇弟,会挟持朕的女人和儿子?”
“陛下错了。”君辙长腿一跨,迈进屋子,与掌珠并肩,笑起来没心没肺,“陛下可以问问,淑妃娘娘是自愿前来,还是受我胁迫。”
萧砚夕看向掌珠,等她开口。总感觉掌珠看自己的目光变了。从前是怕,此刻是...厌。
掌珠安抚着怀里的宝宝,与男人对视,缄默许久,缓缓开口,“我是受迫出宫。”
君辙用舌尖顶了一下腮,自嘲一笑,前世的“故事”,打动不了铁石心肠的女人。
她对自己,从来薄情。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掌珠会求救时,掌珠冷静道:“但我不愿再回宫,求陛下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