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要学会适时地低头。方小鸢在心里宽慰自己,忍一时风平浪静!
掌珠现在得势,她们惹不起。
待她失宠,呵呵......
方小鸢在心里冷笑,“娘娘若没旁的吩咐,恕我姐妹先行告辞。”
掌珠没看她们,啄一口糖人,“嗯。”
方小嵈可不具备姐姐的城府,看见掌珠盛气凌人的样子,磨了磨牙。瞥见地上的石头子,没经大脑,狠狠踢了出去。石头子呈抛物线,射向凉亭。
仅仅一瞬,凉亭外闪现一人,刀刃一转,于半空劈开石头子,发出砰一声。
绣春刀发着颤音,被闵络收回鞘中。
几乎同时,凉亭外的侍卫拔出了佩刀。
闵络阴冷地盯着两姐妹,稍微转眸看向掌珠,“娘娘可有受惊?”
掌珠站起身,静默地凝着人墙外的方小嵈,见她气红了眼睛,看上去马上就要嚎啕大哭了。可掌珠心里没有半分同情,甚至迸发了新仇旧恨。
倏然,她捂住肚子,疼得弯下腰。
侍卫们全慌了。
闵络快步走上前,扶住她,“娘娘可觉肚子疼?”
掌珠咬唇,费力地点点头。
方家姐妹快气吐血了,这一看就是装的啊!
闵络叫来车夫,让人扶掌珠进了车厢。随即指向方小嵈,吩咐道:“方家二姑娘意欲行凶,带去锦衣卫衙门!”
锦衣卫衙门......
那是疯狗聚集的地方啊。
哪个世家贵女敢去那里?!
方小鸢赶紧上前替妹妹求情。
侍卫哪会听她多言,推开她,将哭嚷的方小嵈带走。
闵络登上马车,吩咐车夫快速驶去太医院。
二更时分,太医院。
君辙为掌珠把完脉,懒洋洋瞥了一眼,拿起毛笔,在掌珠手心画了一道。
掌珠收回手,“君先生何意?”
君辙放下笔,倚在椅背上,懒得没有骨头,“无中生有。”
掌珠杏眸依然冷着,“那石头子若是砸中我,后果不堪设想。”
“一个石头子。”君辙不屑一笑,“能有多大威力?胎儿现在足月,哪有那么脆弱。”
一旁的闵络淡声道,“君太医注意言辞。”
君辙瞧她一眼,“闵指挥使不是破了狐妖一案,应该明察秋毫,怎么连娘娘的把戏都察觉不出?”
闵络不理会。
君辙耸耸肩,似笑似叹:“宫里人,个顶个都挺会的。”
这话够意味深长的。掌珠杏眸微动,“君先生可是有什么苦衷,难以言表?”
“鄙人能有什么苦衷?”君辙狐眸含笑,唇瓣似开了一朵妖冶蔷薇,“不过话说回来,方家二姑娘行凶意图明显,该罚。闵指挥使千万别因为她是景国公府的小姐,就姑息放任。”
闵络淡声:“不用君太医提醒。”
君辙双手互插入袖管,“没别的状况,娘娘请回吧,回去晚了,陛下该担心...胎儿了。”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
掌珠点点头,起身回了宫。
四更时分,泼墨的夜空云雾缭绕,遮蔽了月光,连星辰也黯淡下来。
萧砚夕仍坐在御书房内批阅奏折,下眼睑的青黛之色显而易见。
张怀喜过来请了两次,希望帝王能回宫休息。但萧砚夕一直没有放下手头的事,只因,这批奏折太过棘手。
倏然,御书房传来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小太监尖利的嗓音——
“陛下,淑妃娘娘要生了!”
萧砚夕猛地站起身,因动作急,眼前发黑。他扶住案板,缓释一会儿,看向案下的小太监,沉住气问:“稳婆到场了吗?”
“自娘娘怀胎足月,一直有稳婆和太医守在寝宫。”
萧砚夕不放心,“去把太医院院使接进宫。”
交代完话,他毫不犹豫地放下手边事,摆驾去往翊坤宫。因匆忙,连轿子都没乘。
等萧砚夕抵达翊坤宫时,眼前的一幕,令他忽然心慌。
只见太医们窃窃私语,一个个表情严肃。
太医们见到帝王,齐齐跪地请安。
萧砚夕越过他们,想要进屋看看,被一名太医拦下。
“屋里血腥味大,陛下不宜进去,还是等在外面吧。”
这种时候,萧砚夕也不想添乱,于是站在门前,可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
半晌,侍卫扛着小轿,将老院使和君辙送进宫。
两人见礼后,等在门外,没有要进去的意思。虽是太医,但妃子生产,多有不便。在里面服侍、忙活的全是稳婆和有经验的宫女。
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萧砚夕大步走进去,停在珠帘外,见里面围着薄纱,透过薄纱,依稀可见掌珠痛苦的样子。
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男人,颤抖了手指,拉住一个端着血盆出来的宫女,“里面情况如何?”
宫女忙昏了,才发现帝王站在帘子外,立马低下头,“自宫口开了,已过去一个半时辰,娘娘遭了很大的罪,可还是生不出来…”
萧砚夕的心脏猛缩。
怎会这样?
御医们轮番把脉,都未诊出胎儿有问题。
宫女忙解释道:“胎位不正...”
这时,听得稳婆嚷道:“派人去请示陛下,是否允许老奴圻剖而产?!”
帘子外,萧砚夕想都没想,大声呵斥:“朕不允!”
圻剖即剖腹取子,对产妇伤害极大,且可能因流血不止、刀口感染,不治而亡。
屋里众人听得帝王怒吼,吓得一抖,纷纷跪地。
“你们继续!”萧砚夕背手闭眼,眉眼间凝着浓重的恼意,“别问朕保大保小,朕要你们保住孩子和淑妃,否则,陪葬吧。”
众人皆惊,也立马恢复状态,继续为掌珠接生。
宫女蹲在一旁,喂掌珠喝补汤,“娘娘加把劲儿,陛下在外头等着您呢!”
掌珠喝不下去,含泪看向帘子外,那抹高大的人影近在眼前,却又觉得那样遥远。
阵痛感源源袭来,掌珠咬住牙,可怎么牟劲,孩子也不冒头。
稳婆是个接生经验丰富的,一咬牙,吩咐道:“试着让娘娘坐产!”
宫女试着扶掌珠坐正,抵着她的背。
掌珠痛苦得几近晕厥,根本坐不起来。
无奈之下,还得悬着躺着生产。
宫女继续喂掌珠喝汤。掌珠反胃,可一想到即将要见到崽崽,又恢复了几分力气,忍着喝下几口。
这时,听得稳婆惊喜道:“冒头了,婴儿冒头了!哎呀,脐带绕颈两圈!”稳婆赶紧用左手松解着,一圈、两圈,随着脐带被松解,稳婆依然用另一只手托住掌珠的臀部,让宫女托住婴儿后颈和肩胛,一点点往外拽。
黑不溜秋的小家伙卷缩着,一点点呈现在人们眼中。
稳婆剪断脐带,包扎好,抱起孩子,见孩子不哭,皱眉拍打。
可怎么拍打,婴儿也不哭。
婴儿不哭,是宫中的大忌。因为不哭的孩子,身体可能出了问题。
萧砚夕听见动静,想要进去,却被身后冲进来的君辙撞了一下肩。
君辙撩开薄纱,从稳婆怀里接过孩子......
里屋忙成一团,老院使拉着萧砚夕的衣袖,请他先出去,“陛下乃真龙天子,不能见这个,还是出屋等吧。”
萧砚夕眉头就没舒展开过,迈步走出寝宫,站在石阶上。夜未央,宫中人无眠。太后站在翊坤宫外,没有进来打扰,因为紧张,手心、后背全是汗。
寝宫嘈杂,惊醒了枝头的雀鸟,隐约可听见唧唧喳喳的声音。
夜风灌入衣袖,吹鼓龙袍,萧砚夕浑然不觉,静静眺望昏暗的天际。
蓦地,一声清亮的婴儿啼哭声穿透嘈杂,划破夜空。男人的心算是有了着落。
接着,老院使含泪跑出来,跪在他身后,“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淑妃娘娘为皇室诞下一名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