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野岭仙人精通占卜之术,方一见到签条上的内容,便已解出其中含义。
这四句卦词,每一句均有所暗示。
首句“年乖”,意指望我东昆,“数亦孤”则是说到了这个年纪,仍是独自一人,没有玩伴和道侣。
次句“久病未能苏”,“病”是指望我东昆的凶煞命格,暗示无论野岭仙人做了什么,都只可减缓东昆死于非命的步伐,而不能根治扭改。
下句“岸危舟未发”,说的便是野岭仙人施展卦术,将自己化为大阵阵眼之事。虽然他举手投足间,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却终生都要被困在野岭仙峰中,不得迈出半步。
至于末句“龙卧失明珠”……
野岭仙人瞪大双眼,双手忍不住颤抖,他面色通红,额间青筋暴起,情绪十分激动。
“师父?”
“……”
“师父!”东昆在野岭仙人面前摆了摆手,问:“你怎么啦?”
野岭仙人猛地一哆嗦,反应过来后迅速将签条藏到袖口中,勉强笑道:“我,我没事。”
“你的脸色很不好。”东昆担忧道:“签条上写的什么?”
“嗯?”野岭仙人看向远方,不自然道:“没什么……”
东昆看着野岭仙人,不久后垂下眼帘,他平静道:
“师父,你也给徒儿算上一卦罢。”
“……”
野岭仙人算了一辈子的卦。
可那日,在少年东昆临走之时,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不敢去摸签筒了。
他有些害怕自己再次看到有关东昆的卦象。
野岭仙人忘了自己是如何推脱的,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拒绝了东昆,示意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再为他算卦。
记忆中慈眉善目、笑容温润的孩子,临走时,眼中却有了令人难以察觉的忧郁。
他道:“师父,徒儿走了,珍重。”
野岭仙人一直送他到了仙峰山门处,他站在仙峰最高点,看着东昆远去的背影。
“好徒儿,”野岭仙人声嘶力竭地大喊:“你什么时候回来?”
望我东昆回首,对着师父笑道:
“——我很快就回来!”
果然如东昆所言,没过几日,少年东昆便赶了回来。
他衣袍整洁,只是左脸颊还有淤青未曾消去。
“师父,这次下山,徒儿见识了许多有趣的人,他们跟我差不多大小,也有金丹修为,也有来自其他四洲的修士。”
“我们一见如故,徒儿同他们约好,下次再一起比武论剑。”
野岭仙人见东昆眉开眼笑,一副十分开心的模样。
他见东昆归山,心中本就大喜,又听徒儿说他此行遇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暗自想到东昆自小便陪着自己在荒山中长大,没有伙伴,登生怜惜之情。
“师父,我这次参加演武盛会,幸不辱命,没有丢了野岭仙峰的颜面。”
野岭仙人傲然道:“那是当然的。你是我的徒儿,还能差得了吗?你在演武会中夺得了头筹,是也不是?哈哈,好小子,你才二十几岁便成为甲首修士,都是师父我教得好啊!这次下山,便是要让正梧洲那群乡巴佬长长见识,知道你师父我是何等风采,哈哈哈!”
野岭仙人仰头大笑,绵绵不绝的说话,不让东昆插嘴。
东昆微笑,等了一会儿后,拿出一块金色的令牌,道:“师父,徒儿……不是甲等,而是乙等。夺得头筹的,是来自潦极洲的一位修士。”
“什么?!”野岭仙人一下子跳了起来:“你是第二名?怎么可能!你输给谁?”
“一开始我不懂比斗规则,输了也便罢了。可是比试到了后期,遇到一位身受重伤的武修。她拼了性命不要,求胜心极强,徒儿实在是下不了手,只好认输。”
“你……你……”
“第二名,也很好啊!”东昆笑道,“师父,快看我的令牌。”
“不看!区区第二名,什么东西!”
……
自那之后,东昆出山愈发频繁。
正梧洲修士在演武会中,见识到了望我尊族这个身份尊贵的少年,实力何等强悍后,诚心诚意想要与东昆交好。
东昆性格温润,心系天下,吸引了许多生死与共的好友。
每次出山,他都有不容拒绝的理由。
而每次下山,东昆的身上都会带着伤,叫野岭仙人大为恼火。
有一次东昆下山后身处险境,身受重伤。
他害怕师父责怪,在好友家中养伤,拖了许久没有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