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2 / 2)

微风吹来,荷苞颤动,云兴雾起,更有一丝飘然仙意。

湖面中央乃是一座斗拱交错、屹然而立的巍峨楼阁,楼阁四面俱是游廊曲栏,游廊每隔十步就有侍卫肃然站在角落,顺从垂首,不发出一丝声响。

迈上石阶,穿过游廊,见许多气势恢弘的建筑,而越向前走,越是眼花缭乱,几乎记不清楚究竟穿过多少楼台。

千晴左右巡看,瘦喜却暗地心惊,心道这要是迷路,如何找得回路?

待前方引路的男奴停下来,瘦喜问:“可是到了?”

男奴回答道:“还远得很。这处是千晴公子的寝宫,你换一身衣服。如庄主召见,我等再引你前去。”

千晴闻言停步,只得与瘦喜暂别,走进寝宫。

他在奴仆的看视下换了衣衫,原本的东西尽数收走不说,门外竟然还留一个奴仆在外看守,戒备森严。

千晴垂首看自己换上的衣裳。

那是一件十分朴素的白袍,窄袖,宽腰,直筒般竖下来,用一根腰带束着。别说鞋子,那几个奴仆把自己的绑腿都拆下拿走,纵观全身,无一处可以放杂物。

“好啊,”见自己被防备得如此厉害,千晴笑道,“还把我当囚徒看管。我若不顺势溜出去看看,岂不是辜负了他们的好意?”

千晴少年心性,虽答应柳管事不惹是生非,此刻却当真下了决心,试图溜出去见识一番。他倒不是非要闹事,与人对着干不可,只是见临家庄东界森严庄重,好奇罢了。

更深夜静,月上梢头。

千晴托着下巴坐在桌前,他用指尖在桌上敲了两下,摊开瘦而长的手掌。不一会儿,就有一只蜘蛛从屋顶上垂到桌上,用长腿碰碰千晴的手指,爬到他的手心。

千晴哼了一声,道,“看来,此处守卫也不如何森严。阿毛,我出去看看,你也随我一起。说不定,我们还能看看那闻名天下的临子初,究竟长成何等出类拔萃的模样。”

却说,这临家庄少庄主临子初,与千晴、瘦喜的年岁相差无几,但和千晴他们的命运却是天壤之别。

临子初天资卓越,年少时便有仙家宗门欲将其招徕其下,是真真正正的天之骄子。

千晴自己本人也知道这样的话只不过是说出来玩笑罢了,他随手将那蜘蛛放到肩上,道:“走了!”

那蜘蛛唯千晴马首是瞻,它见千晴动作灵敏地攀到屋顶,迅速吐出几根细丝,盘踞在千晴肩上,俨然一副要与主人一同出生入死的模样。

第3章

临家庄,东界,牧隐阁。

一轮明月升至峰顶,阁楼上一扇人高的窗子大开着,好似能将明月纳入怀中。窗外无虫吟,无鸟鸣,偶有锦鲤跃出水面,能听到湖面片片涟漪声响。

窗前有一长一少两位男子,对面端坐。

二人身着白袍,身上有一种难言的气质,如渊渟岳峙。其中一个约莫十几岁的模样,他有一双圆眼,皮肤白皙,相貌相当高雅。少年对面坐着另外一个男人,个子极高,比少年高一头有余,年岁也大了不少。

两人正是临家庄主临文谦,及其名动天下的长子,临子初。

但见男人动筷为少年夹了一块糕点。临子初默不作声,接过汤碗。起身时,少年腰上挂着的青绿色刚卯,随之摇晃。

糕点放到碗中却不食用。仔细看来,少年自开席至此,从未启口过。

临文谦问:“初儿,还是不能张口吗?”

月光下,临子初的皮肤几与月色相同。他犹豫着,放下碗筷,尝试着张了张口。

临文谦眼底藏着一丝期待。

少年忍耐了一会儿后,察觉无恙,便要开口说话。可还没说出口,忽然两眉迅速向中间皱起,似乎无法再忍,临子初用右手捂住喉间,侧身猛咳。

“咳咳……咳……”

少年用左手撑住桌面,侧面来看,他的脸颊非但没有因为咳嗽而变红,反而透出一种古怪的冰蓝色。只见有两条蓝色的水雾自临子初的鼻腔向外喷出。本是夏日,屋内的温度骤然降了下来。

临文谦急问:“要不要水?”

临子初道:“不……咳……咳咳,没……用。”

他的脸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颜色,临子初坐直身体,右手仍紧紧扣住自己的喉咙。

临文谦皱眉看着自家长子,目光挪到他的喉间,轻声叹气。他开口让下人替临子初换一副新的碗筷,而后道:

“本来今日是要带你见见前来参加开脉大典的青年才俊、日后的伴君。听说,有个小子与你差不多年纪,聪慧灵动,名叫千晴。”

“柳管家说他虽然没有开脉,但资质绝不一般,定是万中无一的人才。可看你今日状态不佳,不若休养几天,待三日后开脉大典,再见他不迟。”

临子初按着喉咙,仿佛在忍耐着什么,然而表情却是淡淡的,让人看不出情绪。听父亲讲完,临子初略一颔首,表示同意。

这边却说,千晴在东界走了许久,也没找到瘦喜。他虽然看似悠闲懒散,闲庭信步,实则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愿被人发现,以免惹出事端。

不一会儿,千晴巡视左右,自言自语道:“愈近深处,守卫看管反而愈加松散,这里怎么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终究不敢再走下去,千晴转身欲回寝宫。他敲敲肩头蜘蛛的脑袋,说:“阿毛,我们回去……”

话音未落,千晴忽然感觉眼前一片模糊,耳中轰鸣。他面色骤然一变,立刻停住脚步。

这感觉是他熟悉的。不知是何原因,自打有记忆以来,千晴时常会突然头痛,在两眉上方、额头中央处,仿佛有人一剑刺过来一般。他长年被这种非人能承受的痛楚折磨。千晴冲动叛逆的性格,可能就与此有关。

症状不奇,然而此时突发旧疾,实在是太不是时候了!

那种眼前的眩晕、耳中的轰鸣很快如潮水般消退,可千晴却并没有放松,反而心中暴怒。每次都是这样,疼痛感如涨潮般递增,痛感之间的间隙不足五个呼吸。

可从此处要回寝宫,五个呼吸是绝不够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