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纳福摇了摇头:“回陛下, 是三皇子殿下告诉奴才的,三皇子殿下还要奴才看着陛下,莫要陛下伤了神去。”
帝王眼中划过淡淡的笑意:“那孩子倒是有心了,你也退下吧……”
“是,奴才告退。”纳福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看着帝王一下子变得沧桑不少的背影,这一刻纳福突然觉得,其实那所谓的人上之人恐怕也不是那般好做的。
到了后半夜,御书房里只隐隐留了一盏微弱的烛火,帝王负手立于窗前他似乎在发呆,又似乎是在等人。
大概又过了半刻钟后,御书房外头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那脚步声顿在书房门前。
帝王凤睿转身,看着夜色下那道苍老佝偻的身影,似乎他一点儿也不惊讶:“你来了?也对,这雪天又是夜路的,也定不是那般好走的。”
帝王说着走到窗边烧着的小泥炉里,倒了一盏子茶水推到那妇人面前:“喝些热茶,润润喉,朕可不想你大半夜的死在朕的御书房里头。”
“你……”太后赵氏一口放肆死死的压在喉咙里。
她看着眼前这个似乎也苍老了不少的男人,她浑浊的眼中闪过不堪,也有浓浓的意外。
许久太后赵氏深深吸了口气:“既然陛下知晓哀家今夜会来,那陛下定然也是知晓哀家今夜来到此处的目的!”
“目的?”帝王端茶的手一顿,“朕自小在你眼中便是愚笨不堪的,你作为当初汴京城中出了名的才女,朕怎么揣摩得出赵家大姑娘的意思。”
太后赵氏手心一紧,差点打翻了眼前那盏子滚烫的茶水。
赵家大姑娘,这是多久之前的称呼了?
远得她以为她这辈子再也不会听到任何人,用这般于她而言简直是大不敬的方式称呼她。
赵氏苍老的手,摸着略微有些粗粝的杯墙,冻到没有知觉的手掌心开始略微回暖。
她茶水她想喝,却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这一刻,赵氏她终于抬眼,正眼瞧着眼前这张看起来略微比她还年轻少许的脸。
太后赵氏开口:“阿睿……我知晓这些年来你定是恨我,恨我的嚣张跋扈,恨我欺负你下头的子女!我作为赵家嫡女,我骄傲了一辈子,我这辈子也没求过什么人……阿睿你能不能看在当年的情分上,把……”
“当年的情分?朕不知当年与你有何种情分?”一向脾性极好的帝王凤睿,垂眼对上太后的双眼,男人眼中尽是嘲讽,那嘴角上挑的讥讽神色,更是与凤灼华一般无二。
“太后娘娘不会是异想天开,想让朕把如今的皇位然给你的儿子?”帝王眼神冰冷的盯着太后,“娘娘这可真是异想天开?娘娘难道不知自己如今的处境?这天下江山于朕而言,还不如让朕当个闲人……”
“但是……”帝王突然拔高了声音,“但是!唯有朕坐在这最高的位置上!朕才能保全朕的子女一生无忧!”
“太后莫是想让那个流落在外也不知多少年的孩子,来继承朕的江山?太后莫不是痴人说梦?”最后帝王的声音掷地有声!哪怕是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的赵太后,也不禁被吓得白了脸。
太后赵是看着眼前负手而立,眼中皆是寒色的男人,曾几何时,这个被她嫌弃至极,她以剑相抵逼着父亲去退婚,宁死也不愿意嫁的男人。
一路康庄,成了大晋的帝王。
太后赵氏又悔又恨,当年的一切更是历历在目。
当初她因为迷恋凤安,导致后来高龄未嫁。
后来大皇子妃死于难产,那时先帝正要提大皇子赐婚,再寻一高门贵女,偏偏先帝瞧中了她温婉的名声,然而她是怎么做的。
偷偷派人拦了凤睿,仗着凤睿出了名的好脾气狠狠的羞辱了他一番,更是告诉她,她这辈子要嫁就嫁给这天底下份位最尊贵的人!
赵氏用远记得当时凤睿眸光淡淡,并没有丝毫被羞辱的恼怒,而是态度温和道:“我并不会强迫你嫁给我。”
不多时,凤睿娶继妃,娶了虞家那才及笄看着稚气未脱的虞家大姑娘,当时她还心里嘲笑,也只有虞家那种只知晓死读书,上不得台面的家族才会吧家里的女儿嫁给一无是处的大皇子。
最后又过了一年,她一语成谶,在凤安的忽悠下,嫁给了先皇,成了宫中皇后,就连下头好几个名义上的儿子都比她大了不少。
如今想来,太后赵氏只觉得当年的自己蠢笨不堪,一手好牌更是打的稀烂。
只是,到底她心里头却是不甘心的!
若是当年她与先皇的孩子,没有被人替换成死胎,如今这帝王的位置哪里还轮得到凤睿去坐。
赵氏深吸一口气,把手中已经凉透了的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凤睿!凤初九可是你皇弟,是哀家嫡亲的儿子!若是你父皇健在,你觉得他诏书中写的还会是你的名字?”
帝王笑的讥讽:“你能活到如今,那是因为你是我父皇的皇后,朕好歹叫过你一声母后,母后要是觉得着岁月悠长宫中寂寞,母后也可以考虑考虑下去问问朕的父皇,愿不愿意朕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
“你……”赵氏慌张后退一步,“哀家的儿子是先皇嫡子!”
“先皇嫡子,太后莫要忘了,你的儿子早就死在了二十五年前的雪也,早产而亡,宫中史官记载,太后莫要魔障而乱了皇室血脉!”
“来人!”帝王朝着御书房外头黑漆漆的夜里吩咐。
霎时间从暗影里悄无声息走出两个浑身黑衣的暗卫,帝王疲惫的捏了捏眉心:“送太后回宫,没有朕的吩咐,便让太后好好的在自己的宫里头养着。”
“是!”
赵氏突然疯狂的挣扎起来:“凤睿!凤睿你不能这样子对哀家,至少当年哀家好歹也是你求娶的赵家嫡女,你就连当年的丝毫情面都不顾么?”
帝王面色幽幽,他突然转身仿若是瞧傻子一般瞧着赵太后:“太后到了这般年岁竟然还没有半点自知自明,当年朕与你见不过三面,更是次次都在宫宴中,你对安王情深,当初这汴京城里头谁不知晓?朕是脑子有病?会看上你这个嚣张跋扈的赵家女?”
“难怪当年我父皇宁愿把你娶会宫中,也不愿你嫁给我那弟弟……如今朕也不得不佩服父皇当年的高瞻远睹。”
……
等赵氏被人带了下去,帝王凤睿终于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到后来,帝王一摸嘴角,指尖一摸刺目的艳红。
男人苍老的眸光暗了暗,心中感慨他的时日恐怕也不多了。
身后轻巧的脚步声……
却是一直在里间看书的皇后不知何时走到了凤睿身后,凤睿悄悄吸了一口气,把喉间的那抹腥甜给咽了下去,这才端了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外头风大,你莫要着凉了。”
皇后虞氏拿了披风动作轻柔的披在帝王肩头:“我们都老了,你也犯不着这般气她,万一被你给活活气死了,初九那孩子虽然她一日也没养过,但好歹是她生的。”
帝王握着皇后的手淡淡道:“她若是能死,早在凤安谋反那日就死了,不过是舍不得眼前的荣华富贵,又劝不动凤初九,想要就此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