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疑的一点是,覃国省在死亡之前,取走了名下所有账户的资金。而这笔钱在覃国省死后到哪里去了?是被人拿走,还是覃国省死前就已花完?
如此重要的问题,东城分局居然没有往深处查!
“郝路九年前在胡堤县一院诊断出肺癌……”萧遇安看着视频电话里的明恕,支着脸颊思考,“肺癌死亡率很高,如果不是误诊,那现在失踪的郝路,就应当是另一个人。”
明恕说:“你不是说郝路与九年前死去的医科大药学院讲师覃国省十分相似吗?九年前这个时间节点太巧了,我现在越看郝路和覃国省的照片,越觉得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萧遇安拿着手机,向法医与痕检的办公区走去,“郝路与覃国省相似,而覃国省在死亡之前,面目因为过量服用药物而发生改变,郝路患有肺癌。那么其中一种可能就是,当年用氰化钠自杀的是真正的郝路,做药物实验的也是郝路,郝路代替覃国省去死,在真正的郝路死去之后,覃国省以郝路的身份活着,并进行着他越来越疯狂的实验。”
明恕还待在胡吕镇,身后正是郝家早已无人的房子。
他神情异常凝重,右手成拳,敲打着皱得死紧的眉心。
“问题太多了,第一,真正的郝路为什么愿意代替覃国省去死?第二,覃国省为什么要玩假死这一出?”明恕说:“第三,dna检验证明,死掉的就是覃国省,不是别人。”
萧遇安等了一会儿,“还有呢?”
“第一点第二点涉及郝路与覃国省的心理,他们的行为只有他们自己能解释,暂时不讨论也罢。第三点,九年前的dna检验作假、出错的可能性不低。”明恕正色道:“我最在意的是第四点,郝路患有肺癌,当时为什么尸检报告上,根本没有点出这一处?dna检验可能出错,但尸检手段即便是九年前,也已经成熟,法医没有理由查不出肺癌,一旦尸检报告上有肺癌,那这个案子就不可能草草接案。”
萧遇安说:“你相信法医会刻意隐瞒死者患癌的事吗?”
明恕沉默了十多秒,“覃国省一案的主检法医蔡勋,前几年他还没有离开法医队伍时,我和他打过交道。是个老法医了,经验丰富,能力与我们邢老师比有欠缺,但不至于差到看不出死者患有肺癌。至于人品,我不敢打包票,但我主观认为,蔡勋没有理由在这种事情上出具虚假报告。”
萧遇安点头,“那剩下的解释就是,死者并未患肺癌。”
明恕说:“那不就与郝路患有肺癌的事实相悖了吗?”
“有个可能性很低的情况——郝路的父母因为癌症过世,胡堤县一院的医生误诊郝路患有肺癌。”萧遇安说:“你想想,这样前后逻辑能不能连起来?”
明恕闭眼,甫又睁开,长时间奔波与高强度工作已经令他显露出疲惫之态,“我现在有点乱,还得再捋一下。”
萧遇安轻笑,“没事,线索和逻辑其实已经清晰了,你休息一下,这边我来负责。”
明恕眼中有些不算重的红血丝,两眼短暂地失神,呆呆地看着萧遇安。
萧遇安任他看了会儿,冷声道:“明队。”
“啊?”明恕立即醒豁过来,“萧局……”
萧遇安说:“我现在给你派任务,是不是太没人性了?”
明恕揉了下眼,笑,“不用惜香怜玉啊,你明队承受得住。”
萧遇安说:“假如我们的推断接近事实,九年前死去的是真正的郝路,那我之前那个想法——郝路会回到家乡胡吕镇——就是一个误判。”
“郝路会回到家乡,但这个家乡不是胡吕镇!”明恕就跟与萧遇安连上了脑电波似的,反应极快,“他要回的是兰川县,覃国省的老家兰川县!那里才是他真正的家乡!”
兰川县在东南,与胡吕镇相隔遥远,冬邺市与兰川县的距离就更远,萧遇安说:“我马上与特别行动队沟通,你立即动身。”
冬邺市医科大学药学院三年前翻新过一次,九年前的痕迹早已不复存在,而覃国省的遗体也火化入土,现在想重查这个案子,难度极大,只能从当年负责侦查的刑警身上着手。
东城区花园路派出所。
易飞刚一走近,就听到一阵粗鲁的骂声。
罗敏47岁,腰大膀圆,满脸戾气,正在呵斥一位刚被分到所里的小民警。
小民警被骂得不敢吱声,肩膀塌着,脑袋低着,即便是警服也无法帮他撑出气势来。
“对,对不起。”小民警红着眼说:“我以后会注意。”
“注意?注意顶个球用!”罗敏脸上的横肉抖动,唾沫横飞,“老子当年没保证过‘以后注意’?上头给过老子机会吗?”
小民警不知道罗敏因为刑讯逼供而被踢出东城区刑侦支队的事,所里其他人却早就听得耳朵生出一层茧,个个一言不发,看罗敏“表演”。
小民警其实根本没有做任何错事,罗敏当年当刑警时性格就特别暴躁,爱搞刑讯逼供那一套,到了派出所脾气更不收敛,有事没事就逮住年轻人撒气。
骂舒坦之后,罗敏才将小民警放了。前段时间他请以前的领导吃饭,想回分局,好话都说尽了,对方却跟他明说——现在上面严查刑讯逼供和作风问题,你没可能再回去。
“操你妈的!”罗敏想到这茬就来气,让小民警滚之后,还一脚踹翻了一张凳子。
易飞看着小民警垂头丧气出来,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
小民警并不知道这位是刑侦局重案组的副队长,看易飞面相温和,还好心提醒道:“罗哥正在气头上,你有事找他的话,要不就再等一下?”
易飞叹了口气,走到罗敏的办公室门边,在那扇本就开着的门上敲了两下,“罗队。”
罗敏开口就要骂,一看来人竟是易飞,立即将脏话咽了回去。
但凡是在冬邺市搞刑侦的,谁不知道重案组的分量?分局所有解决不了的案子,最终都会移交到刑侦局,其中最麻烦的那一批,必然由重案组负责侦破。
重案组副队长,职位虽然不高,年纪也不大,资历比不上东城分局刑侦支队队长副队长,但说话却相当有分量。
而且这个易飞,还不是普通的副队长,那是和明恕一同升上来的人,是明恕亲信里的亲信。
明恕年纪轻轻就成了重案组的队长,可见有多受上头看中。
罗敏和王豪不同,王豪看不惯明恕,就将情绪甩到明面上,罗敏却是个热衷捧高踩低的,谁比他低,他就踩谁,以此来拔高自己,就比如刚才那位小警察,谁比他高,他就赶着凑上去,指望讨一点儿好处。
见到易飞的一瞬,罗敏脸色变得极快,立即将人请进屋,“易队,你怎么想起到我这儿来了?”
易飞性格并不强势,在明恕身边当惯了绿叶,但刚才在外面看到罗敏欺辱小民警的一幕,心中也很是不悦,连寒暄都省了,直接切入正题,询问当年的覃国省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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